在武家岩武荷香家中,她母亲一直望着大门外,日头在近处的山头上渐渐隐没,地上的昏暗已袅袅升腾起来。按理说女儿也该回来了,可到现在也没有见到踪影。她刚才就到冯清水家打听过两回了,她知道冯清水平时是个本分有规矩的孩子,不会乱跑,考试完就一定会直接回来了,从这一点上要比武学兵强,武学兵从小就没了娘,浪荡惯了,考试完到别处玩耍也是自然的。但是去了两次,都是失望而归,这使她的心里不由得越想越乱,什么也做不到手上,如坐针毡。
天在渐渐暗淡下来,她的心在肚子里被一点一点往上提。莫非他们是回来去了学兵家?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对,去看看去!
她拿定主意,抬起脚来就往院外走去,正要出门,有一个人迎面进来,她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武学兵的父亲武三海。
她心中不由一惊,诧异地脱口而出:“三哥?”
“嗯,是我,会明在家里吗?”武三海抬起头来瞧了瞧院子,又往开着半扇门的家里瞅了瞅问。
“没有,和一队下地去了,有事吗?”她狐疑地问。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难道是和孩子们有关不成?她的心一阵狂跳。
“没事,我就是来和会明说一下明天二大队补修牛圈的事,如果他不在,我还是一会儿再来吧。我走了。”武三海从三十几岁老婆就因为生武学兵难产没了,他一个人带着一群男娃子一路走过来,由于那时条件不好,再加上带着那么多的孩子,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跟着遭那份罪,于是就一个人一直挺过来了,现在孩子们大了,他也六十岁了,因此也就没有了再寻老伴的意念。不过,这个人的作风很正派,敢作敢当,又和四十来岁的武会民是本家同姓,自然就成了一派一党、成了武会民既得力又得心的坚强助手。
尽管和武会民这般好的关系,但和村教师的武会民媳妇却没有正眼直视过,说话总是往别处看,和她是这样,和村里的其他女人也不例外。
“没有其他事?”她稳住了心跳,似乎有点失落感,看着武三海问?
武三海扫视了她怪异的脸一下:“嗯,就是这事。你以为有什么事?”又反问道。
“学兵回来了没?”她直截了当地问。
“还没,反正念书也不行,还不知道到哪里疯去了。”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她话中有话,忽然转悟过来说,“香也去考试了吧,按理说也应该回来了——三个要是都没回来,你也不用担心,人多有照应,不怕。”说着,他提起腿来就要返走。
正在这时,武会民从外面正好回来:“三哥,你来的正好,我和你说点事。”
“就是牛圈那事吧?”
“嗯,就是那事。”
就在这时,屋里的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
“你先等一下,我先去接个电话。”武会民说着紧走了几步朝着里屋的电话座机奔去。
电话机里传来了公社徐秘书的声音:“老武吧?”
“是我。武家岩大队武会民”
“听出我是谁了吗?”
“怎听不出来?不是徐秘书吗?经常打电话,还能听不出来!”
“好,长话短说,你现在马上来一趟公社,有重要事!”
“现在?——这都黑天洞地的——”
“老武,这可是非常重要,非常严重的事情,你就是打个手电也要马上来!”
“——哦,那好吧,我现在就去。”说着就要放下电话,电话里又传出来一声,“还有,把你们村的那个叫武三海的支委也带来。”
“三海?”武会民不由地重复了一句,挑起眼看了看就坐在板凳上吸着木头长烟把的武三海失声说。
“是,武三海也来!”说罢,电话机里传来了挂断的声音。
“叫我?——也去?”武三海莫名其妙地愣了一下问。
“嗯,你也去。”武会民一边重复说,一边对荷香妈说,“你去给我把手电拿来,我要骑上自行车带着三哥去。”
“黑天半夜的,路又不好走。”荷香妈嘟囔着说。
“没事,两个大男人还怕什么,三哥给我晃着点路就行。”
“可是——”荷香妈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既然上面说得这么重要,就一定有紧急精神要传达,可不能误了大事。快去拿来。再去给我和三哥拿个窝头,路上啃点,晚饭还没吃哩。”武会民一边走过偏厢房去推自行车一边吩咐道。
等他推出车来,荷香妈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握着的窝窝头也走了出来。眼看都这个时候,还不见武荷香的面,她再也忍不住了,就冲武会民道:“你光顾着工作,连你女儿你也不顾了,天都黑成这样了,还没个人影,连问都不问一声就走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去哪里找去?”
“是吗?看我这一急,怎把孩子给忘了,还没有回来吗?学兵呢?也没回来吗?”武会民停下车支稳,回过头来看着武三海问。
“可不,我出来那时候,那兔崽子还没有回来。”武三海面无表情地回答说,“三个人相跟着,也不用太担心。”对于武三海来说,这算不上什么,就是一夜不归也不会太操心。
“哎,这可怎是好?偏偏又碰上公社这档子事,迟不叫,晚不叫,偏偏这个时候叫,这就是有分身术也顾不过来嘛。——要不,这样——”武会民习惯性地用手抓了两下脑袋低头沉思了一下,抬起头来对武三海说:“你就不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