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万里拍拍她的后背说:“娘在临走前,嘱咐我一定要找到你们娘俩,娘泉下有知一定会高兴的。”
石秀秀转身捧着老相框,泪眼婆娑地端详着爹和娘的遗容。心中一阵阵悲苦,再也没有人把自己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了。
沙万里看了一下时间,已过了二十二点,想到家中会有更大的麻烦等着他,便起身说:“我先回去,你们娘俩早点休息,我会安排好你们以后的生活。”
回到回迁楼的家中,沙柳还没睡,躺在被窝里看电视,见他回来也不言语。
沙万里自己找话说:“闺女睡了?”
沙柳说:“睡了。她想去认哥哥,我没让,你们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团聚了,她去凑哪门子的趣。”忍不住又嬉笑了一声:“这回咱家可热闹了。”
沙万里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靠在床头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轻易不叹气,故意叹气是让沙柳觉得他心里很愁很烦,这样才会激起她的同情心而不会胡思乱想。
果然,沙柳起身说:“你愁什么?我都替你想好了,有套房子租期快到了,到时候留给沙洲住,其实还不就是给她石秀秀住?便宜她了。”
沙万里把沙柳搂进怀里,手上有了动作:“我替沙洲谢谢你,够敞亮。”
沙柳按住他的手,心思显然没在那上面:“好歹我是沙洲的姑姑,也算是半个妈。只是两个儿子,咱俩的负担可就重了,你说庄海的房子还给不给他买?”
沙万里随即明白了沙柳的心结在这儿,正色道:“你能把沙洲当儿,我就不能把庄海当成自己亲生的?咱俩从小尿尿和泥玩,现在睡一个被窝,你不知道我还是我不知道你?”
沙柳放宽心了,暗笑自己小心眼,嬉皮笑脸起来:“我当然了解你,两个女人都舍不得打一巴掌,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得劲儿?要不我还给你当姐,你们一家三口团圆?”
沙万里说:“你先问问闺女同不同意。”
沙柳说:“幸好还有个闺女。你没问问她,当年为什么抱着沙洲跑了?”
沙万里把田大山告诉他的,有关石秀秀和田二宝的情况述说了一遍。沙柳想想跟自己狠心把沙万里扔在荒漠里,境况毕竟有所不同,不禁长吁短叹:“当年你要是早一点来这边找我,哪有后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往事被两个人重新咀嚼了一遍,有那么多的可能,也有那么多的不可能。时光改变了沙里屯和五垄地,也改变了每个人的生活轨迹。
庄海得知舅舅找到了亲生儿子,特意在双休日赶回家祝贺。沙柳拿出当家女人的气魄,让沙万里把石秀秀和沙洲一同接来吃个团圆饭。
石秀秀不想也不愿去,沙万里连哄带劝。沙洲也说:“你是我妈,我能去的地方你就能去。”
来是来了,看到三个孩子围着沙万里有说有笑,自己完全是个局外人,石秀秀脸上的表情就很木,浑身不自在。
在这种场合,沙柳表现出她爽朗的的一面,主动邀请石秀秀进厨房:“你给我打打下手,让他们爷四个闹去。”
女人们在厨房里忙碌,总能找到共同的话题。从炒菜做饭聊到各自的儿子,石秀秀少了一些拘谨,坦诚地说:“我把儿子带大,交还给他爸,再不图什么了。”
沙柳听着舒坦,想想也怪可怜的又热心起来:“儿子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们有现成的房子。你还年轻,有合适的再成个家。我也守过寡,知道守寡的日子不好过,以后我替你踅摸踅摸。”
石秀秀看出来,沙柳能把她当姐妹,却不能容她沾沙万里一点边。这就是万里说的安排好她以后的生活?原来人家两口子早就串通好了,这样也好,大家都省心,不自然地笑了笑,继续埋头洗菜。
沙柳用身子碰了石秀秀一下:“表个态,我好替你去张罗。”
石秀秀说:“等沙洲结婚以后再说吧。”
沙柳问:“沙洲有对象了?”
石秀秀说:“有了,为了对象书都不念了。”
沙柳脱口而出:“像他爸,情种。”
话一出口马上后悔了,人家可是原配,现在说这些,不知会勾起石秀秀多少联想。她瞅着石秀秀脸上忽明忽暗的表情,赶紧岔开话题:“你多有福,我那个儿子,非要等工作以后再处对象,急死我了。”
两个人系上围裙准备炒菜,沙万里走进厨房,问需不需要他帮忙。石秀秀看了他一眼,赶紧低下头。
沙柳瞪着沙万里,心说我还能吃了她?摆摆手说:“用不着你添乱。”
沙万里在两个人的脸上巡视察看了一遍,挺了挺腰走出去。
饭桌上,沙万里把两个儿子灌得东倒西歪,又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给两个女人倒酒,不说话只咧着嘴笑,令人不忍拒绝。
女儿沙沙响也不放过,逼着她喝了一杯啤酒。这个时候,只有沙沙响敢说沙万里几句:“老爸今天很反常,脸红得像只抱窝的老母鸡。”
沙万里没轻没重地拍了女儿一下,说的真准,就是有抱窝的感觉。
醉意朦胧中,他仿佛又回到了沙里屯。行走在连绵起伏的沙丘上,挥舞着牛皮鞭子,甩出一声声炸响。羊群像一只缓慢航行的小船,漂浮在黄色的海面上。
老河套流淌着浑浊的水,成群的鱼儿跃出水面,两岸茂密的柳树杨树上,鸟儿筑巢绿荫如织。沙里屯种植着大片大片的葡萄园,栽上了果树,一年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