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沙柳以准儿媳妇的身份活跃在庄大明的家里,婚期定在五一劳动节。
她用沙万里给的三百块钱买了一件红色的羽绒服,穿在身上如一团火在燃烧。随着大喜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沙柳越发急着想回沙里屯一趟。
沙万里还没有尝过亲嘴的滋味,就满足他一回吧。
姑姑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坚决不许:“你从姑姑家出门子,只当我多生了一个闺女。”
无奈之下,沙柳含着泪偷偷给沙万里写了一封信:“万里,不要怨恨我,我不能嫁给你了。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沙里屯输给了五垄地。等我在这边站稳了脚跟,或许还能为你找到一条出路。有机会来姐姐家做客吧......”
信件寄到沙万里的手上时,已经过了五一劳动节。沙里屯春脖子短,冰雪融化后不久就已进入夏季。
沙万里围着黑色的头巾,赶着羊群孤行在荒原之中。一双失神的大眼睛,无助地眺望着远方,像只受伤的狼,舔着自己的伤口给自己疗伤。
漫长的冬季里,他第一次尝到了等待和想念的滋味。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一样的煎熬,让他变得寡言少语,跟自己的爹娘都没有多少话可说。
开春的时候,他的羊群产下了十几头小羊羔,羊群扩大了,他却没有等来希望。刚刚懂得爱就失去了爱,冷酷的事实使得沙柳的那封信变得毫无意义,他因此知道女人是会变的,感情也是靠不住的。
同一年,沙柳当兵复员的哥哥在外地落户,不久就接走了爹娘,沙柳因此再没回过沙里屯。
自从沙万里把沙柳送上火车,两个人挥手告别的那一刻起,沙柳就在他的视野中消失了。
秋天,沙万里也要离开沙里屯了。沙里屯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东西,他摘下浸透汗碱的黑头巾,穿上了一身国防绿。
临走的那天,他久久地站在村口的老核桃树下,跟老核桃树单独告别:捡核桃的走了,摘核桃的也要走了,你是不是也会感到孤单?
老核桃树摇动着枝叶无言地为他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