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柳暗想,这个二懒汉并不是一无是处,知道女人喜欢什么。自己以前都是用洗衣粉洗头发,头发球成一团梳不开,来到姑姑家才跟着表姐用上了洗发精护发素,大辫子光滑柔顺。
二懒汉信誓旦旦对她说:“你可能听说我还有个名字叫二懒汉,我就是不爱干农活,怎么了?整天钻牛腚爬地垄沟有什么出息?我将来要做大生意。”
庄大明奋起反击了;“打肿脸充胖子,干什么什么不成,吹什么牛。”
二懒汉说:“就算我吹牛,那也比你一身臭牛粪味强。”
沙柳看出来了,这两人都对自己有那个意思。她把鱼挂在牛角上,把洗发精护发素雪花膏塞回二懒汉的怀里,甩着大辫子转身独自走了。
哼,沙万里还在沙里屯等着我回去亲嘴呢。
下午,沙柳仍跟着姑姑摘苹果,姑姑问她:“有婆家了?”
沙柳说:“也不算是有,就是好上了。”
得知是沙福久的儿子沙万里,沙福芳心中长叹:这可如何是好?
当年自己夹在哥哥和沙福久之间左右为难,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只有自己清楚,难道让侄女再经历一次跟自己同样的痛苦?
可是生活的经验告诉她,感情不过是沙漠中的一棵树,没有充足的水源滋养,那棵树迟早会枯死。痛苦是暂时的,生活是一辈子的,她实在不忍心让沙柳再回沙里屯。
想到这,沙福芳对坐在果树上的沙柳说:“如果你肯听姑姑的话,姑姑给你在这里找一户好人家。”
坐在果树杈子上的沙柳呆住了。姑姑的一句话,轻易地就斩断了她之前的所有想法,把她带入另一种生活情境中。
红红的苹果如一串串灯笼在身边摇曳,脚下是旱涝保收的肥沃土地。富庶的乡村与繁华的城镇接壤,不同的环境不同的生活方式,所有的这一切都不是沙里屯所能给予的。
表姐的婚礼更是让她开阔了眼界明确了生活的方向,只不过希望渺茫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而姑姑却为她打开了这扇门。
沙福芳看着默然不语的沙柳问道:“庄大明对不对你的心思?”
今天上午,庄大明的母亲特地跑到家里来,说是相中了沙柳的勤快能干懂事,有意结亲家。那家人她是知根知底的,忠厚勤俭的家风,家境也比较富裕殷实,沙柳嫁过去她是放心的。
沙柳说不出庄大明好还是不好,总觉得他身上缺少一种她所喜欢的,像沙万里那样迎着风沙烈日也不肯弯腰低头的劲头。她还是不甘心,问姑姑:“能把户口转过来吗?”
沙福芳笑了:“结了婚户口自然就能转过来。”
沙柳从树上低头看着姑姑说:“我是说,把我和沙万里的户口都转过来。”
沙福芳变了脸色:“那么好转,我早把你爹娘和你哥的户口给转过来了。”
沙柳机械地摘着苹果,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滚落。
沙福芳缓和了语气说:“你不是我的亲闺女,没法替你做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她没有再强迫沙柳,自己当年又何尝不是在这种揪心的选择中学会放弃?
摘了十几笼的苹果,沙福芳提前回家,让沙柳等庄大明来拉苹果。沙柳坐在田埂上眺望着远方,忧伤的目光穿过重重山峦回到沙万里的身边。
你为什么那么不开窍呢?为什么不把斗狼的胆子用在我身上?
有一次回到老河套,沙万里把她抱在怀里坐在沙柳丛下,憧憬着对她说:“我要养上一百只羊,等攒够了钱就娶你。”
她心中燃烧着一团烈火,脸色潮红地问沙万里:“种羊的肚子下,为什么吊着一块皮子?”
其实她是很懂得的。十七岁的那年夏天,天气潮湿闷热,家里待不住人,每天天色一放黑,就拿着一块席子来到房顶乘凉。
朦胧的星光下,她偶然看见前院邻居家的大哥大嫂也在房顶上,像牲口那样式的。等她看明白了不禁脸红心跳,再也不去房顶乘凉。
沙万里有心没肺地说:“羊群中有种羊的姊妹和后代,防止近亲繁殖。”
或许就是这句“防止近亲繁殖”的话吓住了她,没有继续引导着沙万里。真不如当时就许了终身,何苦像现在这样七上八下地难过?
庄大明赶着牛车来到果园,沙柳像看见仇人似的瞪着他:“我没看中你。”
庄大明像是没听见,一笼接一笼把苹果装上车,用绳子封好。接着又在前车辕板上铺上厚厚一层干草,走到她跟前二话不说,弯腰抱起放到前车辕板上坐好。一手牵着牛缰绳,一手扶着车辕,赶着牛车慢悠悠地下山。
沙柳想跳下车,忍不住又偷偷笑了,把老实人逼急了,真是什么事都敢干。
看着眼前这个沉稳强壮的脊背,心中因他搅乱自己心思而产生的怨恨慢慢消失了,倒觉得他是一汪波澜不惊的深水,自己则是一块打着水漂的小石板,虽然奋力向前不停地跳跃,最终还是身不由己地沉了下去。
几天后,沙福芳告诉沙柳:“人家对你可是非常的满意,只要你答应这门亲事,四间新瓦房一万元彩礼,家具和电器也给你置办,结婚后分家单过。”
这次,沙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实实在在的生活摆在面前,忘了沙里屯,忘了沙万里,忘了那里的一切吧。
她用一个充分的不容置疑的理由说服了自己,尽管那个理由是如此的荒诞可笑:即使是嫁给二懒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