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相中了那个地方,退伍后不想再回沙里屯,一旦站稳了脚跟就把一家都接过去。真要是有那么一天,自己走还是不走呢?
沙柳瞥了一眼闷声不响的沙万里说:“放羊放成哑巴了?”
沙万里马上回了一句:“少说话省力气。”
沙柳笑着问:“是不是不愿带我放羊,怕自己挨累?”
沙万里瞅了沙柳一眼:“你是去放羊吗?连根鞭子都不拿。”
沙柳大笑起来:“姐不是信得着你吗?”
沙万里瞪着沙柳:“你少拿姐来压人,有你这样的姐吗?”
沙柳问:“那你想要我怎样?”
“不知道。”沙万里赌气般地往前跑了几步,一鞭子抽在一只离群的羊身上。
成年后的沙柳,处处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离近了烦离远了又想,究竟是为什么他自己也是糊里糊涂。
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已在荒漠深处,几座光秃秃低矮的石头山围着一块洼地,各色杂草还算茂盛,中间有一个清亮亮的不大的小水坑,四周生长着贴地爬的芦苇。
这是沙万里在今年开春的时候,才找到的一处隐秘的地方。原打算留到秋天收干草,担心沙柳头一天放羊体力跟不上,才把她领到这里。
羊群四下散开,沙万里把干粮水壶收音机交给沙柳,让她坐在山根的阴凉处歇脚,自己跑去看护着羊群。
正午时分,沙万里把吃得半饱的羊群赶到山沟的阴凉处躲避酷暑。羊群卧地倒嚼,他也坐下来喝水吃干粮。吃饱喝足了,找到一块青石板平躺下身子闭目养神。
沙柳跟过来,坐在他的脑袋边摆弄着收音机,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体香,让他有些晕晕乎乎昏昏欲睡,体内却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四下冲撞,时而舒服时而难受得要命。
太阳孤零零地悬在头顶,向荒漠倾泻着滚滚热浪,荒漠寂静无声微风不起。
默默忍受着由外而内由内而外烧灼般的煎熬,沙万里肌肉紧绷,脸上滚下成串的汗珠。神经似乎马上就要断裂了,不敢多看沙柳一眼也不愿挪地方。
好在沙柳及时地站起身,眼望着洼地中间的水坑问他:“水坑里的水深吗?”
沙万里略微放松了一些说:“还行,能没过小腿。”
沙柳说:“我去洗个澡,你不许偷看。”
沙万里依旧闭着眼睛说:“你有什么好看的。”
沙柳不轻不重地踢了沙万里一脚。她走到水坑边,摘下围巾脱去外衣,穿着白色蓝碎花的短袖背心和自己做的大花裤衩走进水里。
温热的水没过膝盖,清可见底,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新鲜的羊粪蛋。她轻轻和着水,把羊粪蛋赶到水坑边,解开辫子半躺下身子泡在水里,一头黑发便如一团墨漾在水面上。
天上缓慢移动过来几块厚厚的白云,遮挡住耀眼的太阳,投下巨大清凉的阴影。她搓洗着身子,望了一眼沙万里,只看见翘起的一条腿便放心了。
脱下背心和裤衩,洗干净凉到水边的草丛上,躺到水里闭上眼睛,把自己融化在无穷无尽的天地里。
许久,她快要睡着了,突然听到水坑边有动物来回跑动的声音。睁眼一看,是两只土灰色的野狗,在围着水坑打转转。
她坐起身,从水底摸到一块石头扔向野狗。
野狗不但没有被吓跑,反而朝她呲出了獠牙,弓起身子竖起脖子上的长毛,喉咙里发出低沉黯哑的吼声,凶光毕露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她,一副准备往前扑要吃人的模样。
沙柳吓得大声喊叫:“万里,这里有两只野狗。”
听到沙柳的喊叫,沙万里起初不以为然,扭头看了一眼水坑边的情形,一个念头忽地在脑中一闪:这里远离人烟,哪来的野狗?
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头皮发麻发涨,冷汗热汗一起滚落,容不得多想抄起牛皮鞭子冲下山坡,边跑边喊:“蹲在水里别出来。”
两只野狗听见人声并排站立,皱着鼻头伸出长舌头,与跑到近前的沙万里对峙着。
沙万里想起沙福远对他说过的话,高高地举起牛皮鞭子朝空中猛地抽了一鞭子,一声炸响,两只野狗浑身一哆嗦;再抽一鞭子,又是一哆嗦。
沙万里顿时来了胆气,抽出腰后的长柄镰刀,锋利的刀刃对准两只野狗,一步步向前逼近。相距五六步远时,两只野狗胆怯了,掉头小跑着离开水坑。
沙万里挥舞着牛皮鞭子长柄镰刀紧追过去,他要把这两只野狗赶得远远的。
沙柳从水坑里站起来喊道:“大热天的别追了。”
沙万里回身看了沙柳一眼。沙柳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他的面前,他立时僵立在那里,如那两只野狗一般浑身一哆嗦。云层散开,太阳还是那个太阳,却有了不同的形状和温度。
沙柳也是紧张过度,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赤身站立,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吓死我了。”
沙万里愣怔了片刻掉头追赶野狗,两只野狗已跑过一道沙梁不见了踪影。
沙柳穿好了衣服,问满头大汗低着头慢慢走回来的沙万里:“这里怎么会有野狗?”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话,没等沙万里回答,遥远的荒漠中传来几声“嗷嗷”的狼嗥,苍凉而悠长。
“我的妈呀,是狼啊。”沙柳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整整一个下午,沙万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