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临,你就这样走了,连一句道别,一个幻梦都不肯给我。为什么你舍得离我而去?你就这样走了,走得干净利落,连一座枯坟都不留。我再也看不见你,听不到你,碰不到你。我没有母亲,没有父亲,遇到你的时候我以为我拥有了一切,可是现在,我连你都没有了。野临,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亲手杀死自己,孤零零地留我在世上?你应当知道,我什么都不求,除了你,除了你。我蓝赫楚兮此生唯一爱的你。
那时的深蓝除了医相和教母,都已命悬一线。
我料想《夙世笔记》必有记载,于是时刻翻找。他心思缜密,就连自己时时刻刻都可能书写的《夙世笔记》都打乱了时间来记述。我一时间找不到。
深蓝是不分昼夜的,或许可以说,只有黑夜。我们的计时器是蚌,蚌和一个珊瑚做成的小环道相接。蚌内有些刻着时辰的珍珠,时间一到蚌壳便会吐出珍珠。珍珠被吐到环道上,越接近下个时辰,越往环道尾端走,直到重新回到蚌壳,代表下个时辰的珍珠流出蚌壳。寻到疗方时,蚌壳恰好吐出绘有“子”字的珍珠。
那稀世疗方是禁海花。
医相说世上最后一朵禁海花,早已在三月前开花,死亡。
三月前,那是野临离我而去的时候。
医相说:“公主从北极道游弋一路,依然健康如初,不知公主在路上进食或者触碰过何物?其实,相约小箭的伤足以让公主此生罹患恶疾,公主……”
“禁海花是何模样?”
“禁海之蚌,雪花为引,喂以鲜血,以命易命,当可开花。花瓣倒披,花被红色,向后卷曲,边缘褶皱。花朵喂食,可愈百病,延年益寿,永不白头。”
“以命易命?”
“海中月当场毙命,而供血者翌日必死无疑,尸身化成血水,流经之处,可致生灵涂炭。他定是为一己私欲向夙王讨要某些东西,才甘心豁出自己与雪花的性命堕入轮回。而夙王,为挽救他人而作出此等恶行,害芸芸众生罹患苦难,必定罪孽深重。可能永堕轮回,千世万世不得安息。”
“住口!”
“当日王用‘相约小箭’划伤公主三箭,迫得夙王卸下战甲束手就擒确实过于残忍,也不光明磊落,但却恰好印证夙王对公主情深意重。”
“相爷当日可在深蓝法庭?”
“恰巧外出巡诊。”
“纵然如此,我大喊此生不悔,相爷应是听见了的。”
“不错,整个深蓝都听见了。”
“那相爷应知野临离世,实乃我一生最痛。如今野临尸身化为血水,使深蓝众生身染恶疾,连深蓝之王也未能幸免,唯一的解释便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欠我们的,终于要还了。野临不会寂寞。至于这许多的业障,我自会承担。”
“公主,这万万生灵……”
“他们是生是死关我何事?”
“纵使百万生灵该死,那老祖宗也不该啊。她是公主的亲祖母,公主年幼失去双亲,由老祖宗一手带大,万千宠爱,无人可敌。”
“你以为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会眼睁睁地看祖母独活,自己却要痛苦死去吗?相爷当知,救其一,必救全部。莫说我没有禁海花,即使有,也不会惹人来争,将杀身之祸引至祖母身上。”
“深蓝法庭那日,我虽不在,但也曾听闻。王希望公主认错,公主说此生不悔,夙王见公主如此,泪流满面,大声呼喊要公主忏悔,以此重归深蓝。公主坚决不认。深蓝法庭的锁链终是锁不住夙王的一双手掌,他挣脱了锁链,带着公主浪迹天涯,寻找治伤良方。夙王以血喂蚌,必知自己克日将亡,尸身也将污染深蓝,于是留《夙世笔记》给公主,公主何不想想其中用意?”
我不是没有想过。
我知他留《夙世笔记》给我,是想我利用它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拿回我在遇到他之前拥有的一切。他一直愧疚,一直不安,他以为是自己令我遭受了苦难,褫去了荣华。可是那些,我从来都不稀罕。我稀罕的,从头到尾只有他而已。他为什么不明白?
“夙王如此,无非是想公主借机拯救深蓝于水火,成为众生信仰,从此万民拥戴。”
我狡黠一笑,却溢出一丝苦痛。我说:“很好,你说服我了。如何解救?”
“服食公主鳞片。”
我将计就计:“既然相爷以为夙王希望我成为深蓝众生信仰,从此万民拥戴,那深蓝之主,当只有我一个。如是这般,现在的王就必定不能活。深蓝法庭的那七位老朽认为我蓝赫楚兮伤风败俗,对我心存怨怼,今后必定阻碍我的统治,也不能活。”
自那以后,奄奄一息的深蓝之王蓝柏泽道被深蓝法庭以侵犯外族、破坏和平为名起诉,另七位作为帮凶一同落案,囚于狱中,失救而亡。
我由于失去全部鱼鳞而得到一双腿,得以行走于陆地之上,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从那以后,禁海总会浮现许许多多的禁海花。我每每见到,便会忆起往昔。只是蓝柏玡衣并不知道这些故事。深蓝恢复平静以后,我翻阅《夙世笔记》希望找到她的下落,终于在这里找到一片净土,开始部署这一切。
玡衣,你莫要怪我,我只是想你明白,你可以重新开始,而不是从头再来。在这个古老的小镇,会有人为你铺路。
这一夜,沙滩的风很大。她调皮娇笑,远远地朝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