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说:“后来你岳母厌烦,就独自行走海内,不多久便遇上一负心汉。相许白头不过三月,负心汉就将她甩脱。他要她等他十年。他想十年是段极长的时间,寻常人鱼等不及,更别说美艳绝伦的她,到最后她自然会另觅归宿。十年内,她又拒绝了无数求亲者。时光荏苒啊,十年时间很快就过了,你岳母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负心汉,还以为他出了事,谁知一打听,竟听说他十年内游戏四海,碎芳心无数。她当即上门,扬言要灭族雪耻。不上还好,一上就生出了我这么个优秀品种。”
他这才有了反应,白了我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愣是没有说出口。怕是觉得“你岳母”三字太俗。
“想不想知道怎么生的我啊?想不想学习下你岳父liè_yàn的技术?”
他继续为我治伤,不动声色续说:“你母亲上门算账,恰巧负心汉不在家,就遇上了你父亲。于是他们动起手来。出于怜香惜玉之心,又……又在负心这件事上有所亏欠,你父亲招招留情,处处示弱。你父亲的灵力本就是不如你母亲的,一下子被你母亲打得遍体鳞伤。就这样,你母亲对你父亲另眼相看。一来二去,便共结连理。你母亲看上去那么复杂,做出的事却简单得要命。”
我瞠目结舌,忽地想起他夙王的身份,觉得无所不知颇为无趣,撇唇不再言语。
他反倒饶有兴味地看着我,续道:“只是谁也不知道,那个负心汉,并非完全负心。他在游历四海以后,突然发现谁都不如你母亲。有时候他看着别个人鱼,就好像看见了你母亲一样,一颦一笑,难以忘怀,然后才知道你母亲的重要。十年之期已至,他火急火燎回家准备聘礼想要上门迎娶,兑现承诺,谁知竟赶上了你父亲的大婚庆典,看见你父亲与你母亲正接受四方来贺。他站在大门口怔忡许久,孤单得仿佛不像他。衬着无数繁华,花丛中游弋的他,居然也尝到了孤单的滋味。从前他不知道她的重要,他也没有想过,为什么见过那么多美丽人鱼,却只对她一个许下十年的承诺。等到明白过来,但好像已无法挽回。他想要开口,想要留她,可就是没有办法。不过迟了三天,却发生了这辈子最令他后悔的事。”
我将唇撇得更翘:“他自找的。”
“三天。从上门算账到真心爱上,你母亲只花了三天,如果迟一些,如果迟一些,或许……”
“或许就不会有我这么一条不知死活的鱼缠着你不放!”
“这你也生气?”见我不语,他便慢慢扬起唇角,“你知道吗,那负心汉,就是你二叔蓝柏泽道?”
我差些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他见我这般模样,笑意漫漫,抬手摸了摸我的发:“假的啦!”
我蓦地推他一把,他作势欲倒,我慌忙去扶。他反倒利落后退,脚步扬出冰花无数,竟似落雪,不知怎的直起身来。我跌到冰面时,他已在我身后闲庭信步。
“我刚为你将伤口护住,你却对我下手。深蓝人鱼,真是阴险非常。”
“快扶我起来啦!”
他慢悠悠说:“自己起。”
“就不!你扶我!”
“我也不。”
“你没良心!我……我冷。将你的月光羽衣送与我穿,要不,就让我睡在月光羽衣里。”
“睡在我怀里,那不是迫我对你负责吗?真有心机。”
“你怕什么?最多像那负心汉一样,骗我十年,然后我再像你岳母那样杀上夙月神族,找个你这样的,生个我这样的。”
他以手抚额,看起来甚是苦恼。
我迅即借水起身扑入他怀中,他本能地接住了我,我趁势埋进月光羽衣里,做一个美梦。在梦中他吻着我的眼睛,笑得清雅无方。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为什么清晰得仿佛昨天才发生?
想着念着,不觉缓缓落下泪来,眼泪浸润了我的脸。
我其实并不是什么厚道的人鱼,为了仇恨,我可以残忍。所以玡衣,你大可怪我见死不救,任由你的父王死于恶疾,你也可以怪我毫无仁心,要深蓝法庭的七位老朽为野临殉葬。当时我真的很糟糕。
野临失踪以后,深海突然传来恶疾蔓延的消息。他向来是有仇必报,所以我觉得这事约莫和他有关,便火急火燎回了深蓝。
我一路抬头仰望海面,最上层的浅色海水已被野临的血水染得血黄血黄,仿佛忘川之水的颜色,又好似披着夕阳余晖。纵然他已离去很久,但我还是会时常想起他的眉眼,他笑起来,嘴角高高的,眉眼低低的。他对我说:“你会好的。你好以后,可以去找玡衣,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
“你要陪我去找。只要你在我身边,我谁都能找到。”
头一次发现他狭长的眼睛里有一丝局促,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我亲吻他晶莹的月牙印记,抚平他的眉头。我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于是向他求婚。
“我们好好谈谈。”
我看出他的不安与不愿,傲慢地说:“除了谈婚论嫁,什么都不要谈。”
“用人类的话是这么说的,像你这样的女人,结婚的时候身边该有最亲爱的人,给你祝福。还要有最美的嫁衣,有满堂宾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无所有。”
“你就是我最亲爱的人。有你,就等于有了一切。”
在旭日的见证下,我成为夙月神族的王后。
数日后,他不告而别。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