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柏秦靠在椅子上,头仰倒在椅背上面,疲惫地闭上眼,“如今陈军入城,限制了酉时宵禁,你们以后这个时辰便不要在外面晃悠了,免得被陈军给抓去。”
万尚志顺着一侧椅子坐下,正面向窗户,薄薄浆糊粘着的一层厚实的纸,日光正透过纸层打到万尚志的脸上。他关切地探头看向周柏秦,“多谢周叔提醒,侄儿们记下了。周叔可是被那帮子军汉为难了?遣派您去给那帮子陈国将军烹饪,李延寿分明是故意侮辱您,卖国贼实属可恨!”
周柏秦微微睁眼瞥了他一下,轻声喃喃:“侮辱我么。”他说完这句随即偏头向阴影处,低声说道:“你们可曾知道,李延寿卖一郡之地背后所隐藏的诸多事件?”
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万尚志试探性地问道:“周叔知道些什么?”
两人看不见的地方,周柏秦怅然地吐出一口浊气,他默了半晌,缓缓开口:“李延寿有三子,小子自恃熟读兵书,不顾军令妄自带兵出战,结果大败,其二子听闻三弟陷于困境,随即带兵增援。结果,这一战之后,三子脱逃回营,尔后遭上级军法处死,并悬其头颅挂于旗杆以儆效尤,而那二子却未能撤离,为敌军俘获,生死莫测。再之后,那处死三子的将军将李延寿长子调令到自己麾下,一次战斗中,他强迫长子为先锋冲阵,但自己却始终安坐后方不动兵,直至长子战至力竭,陈军一拥而上。”
万尚志捏了捏拳头,感受到掌心里一阵的虚汗,他随即张开手掌无意间触碰到椅子冰凉的把手,不由双手在把手上面滑了滑。
周柏秦顿了顿,继续说道:“本是外臣之首,一家三子尽投军伍的忠君之人,奈何啊?终究是被这世道所迫。这李延寿叛国的真正原因,就是陈军手里拿捏着他那二儿子,这人一旦上了年纪,便脆弱起来,对于儿女情长来说看的很重,毕竟他老了,也需得有个人承继他的姓氏,没人会想看着祖宗基业断在自己手里。这事情谁都怪不得,也只能徒叹一句,他李延寿一生的忠勇清誉,却终究抵不过亲情牵绊,尽毁在这里了。”
“可这一切本不该发生,如若那个上级仅仅处死了李延寿的小儿子,想来李延寿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他儿子违背了军法在先。可明明小儿子都已经伏法被诛了,那上级却还要将他的大儿子调来派去送死,这明明就是故意的!可那个上级为何要无缘无故地同一郡之首结仇,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万尚志不解地反驳道。
周柏秦轻叹一声,坐直了身子,“没什么奇怪的,杀死李延寿两个儿子的那个人叫振无言,是当朝太尉之子,如今东宫的麾下。而李延寿那个大儿子,和新京城里的三皇子交好,且三皇子有意提拔他往新京任官。”
“您是说,振无言此举是替太子消除对手,他们不想让三皇子也拥有一位能够掌控边军的将领,更何况这位将领的父亲还是守牧一方的郡守。”
“正是。”周柏秦双眼在万尚志身上,上下打量,一双眼突然间仿佛苍鹰一般锋锐,叫万尚志好不自在。不过那种目光也没有持续很久,周柏秦收回视线,沉声说道:“这世间最凶险之处,莫过于朝堂之上,皇宫之中。心智弱小的人在其中活不过几个年头便会被诡诈的毒蛇使计谋毒死,然后生吞入腹。这个道理我二十多年前便明白了,所以才会远离朝堂,远离新京,并且离得他远远的,选择在横海郡城这个大郑最东南处停下脚步,这一呆就是这么多年。”
万尚志隐隐察觉到他话语中有不对劲之处,但是反复回味他这一番话,却始终不能察觉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不再想那么多,而是准备说今日前来的正事。
万尚志站起身,“周叔,今日我们来找您实则是有些事情想要拜托您给问问。”
“什么事?”
万尚志紧盯着后者的目光,随后缓缓说道:“不知周叔可否认得费尹。”
“费尹?”周柏秦的身子在一瞬之间就紧张了起来,这一幕尽数落于万尚志眼内。
紧接着,周柏秦警惕性地身子前倾,手臂压在桌上,他双眼微眯扫视二人,锐利地问道:“费尹是谁,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这一番动作让万尚志心里有了个底儿,他见后者神情不似作伪,又回身同邵天宜对视了一眼,看着后者轻轻点头,他才真正地安下心来。
“费尹、古致忠,还请周叔叔不要再说不认识他们,他们都是当年一事的受害者,同你父亲一样无辜蒙受不白之冤的人。”万尚志沉声说道,仍紧盯着后者的眼,用自己的目光传递给他自己心中的力量。
周柏秦默了默,过了半晌他才提起眉眼,“你们两个究竟是谁?”
万尚志弯腰行礼,“侄儿易名万尚志,本姓晁。”
邵天宜从座椅上起身走到万尚志身侧并排,弯腰行礼,“侄儿邵天宜。”
周柏秦嘴角一僵,恍神一瞬才反应过来一般,“你们是邵家和晁家的后人?所以你们想要做什么?”
万尚志心里一紧,他双眼直直地盯着周柏秦。邵天宜在一旁忽然出声,“周叔,费叔和古叔这些年来一直在东躲西藏,去年我们正巧于横川城遇见,他二人见了故友之子不禁喜形于色,考验并教习了我们的厨艺,此次来参与小厨王比赛,就是为了向他二人证明我俩的厨艺的长进。本来两位叔叔都要陪我们来参赛,可是三个月前古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