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冀的眼神看着婴,这孩子虽也早智,但到底经历太少。
婴低下头去,拧着眉宇的模样,看得我手微微有些颤抖的,想去抚平那眉角。
他叹息一声,“二世是皇帝,他若死在华阳宫,自然会让华阳宫变成众矢之的,祖母和华阳宫所有人都性命难保,被天下之士口诛笔伐之后,势必灭口。而二世无嗣,他死了,大秦再无继位之人,天下,将乱矣……”
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推断,不亏是扶苏的好孩子。
婴有些担忧的看着我,忧心忡忡问道,“祖母,杀不得二世,咱们又时时在这华阳宫担惊受怕,祖母为何不弃华阳宫而逃,不再留在这是非之地,去那安虞一隅安享晚年呢?提心吊胆的过着日子,祖母您过得累,母亲也心惊胆颤时时担心。既然大仇难报,为何不放弃此仇,去安度余生?祖母和父亲,也会想祖母和母亲能安然过完这一世罢?”
我浅浅一笑,只问道,“要你放下国仇家恨,去阴暗的角落苟且偷生,婴,你问问你自己,会愿意吗?”我怕这孩子有怯懦之意,“若然你想退,你想避开这纷争之地,祖母愿意送你和你母亲离开。”
“那祖母你呢?”婴的眼睛闪烁着灼灼光华。
“你们安全了,祖母便无后顾之忧,祖母愿意留在咸阳,策反击垮二世,并将害你父亲和戕害皇室宗亲的人,一一找寻出来杀掉,此生才得心安。”
我早已被恨所洗染,心中唯一仅剩温暖,也不过眼前的孩子了。
婴长叹一声,“孙儿从未想过离开,却是孙儿无用,帮衬不得祖母半分。但,婴和祖母一样,恨不得将那些人都千刀万剐,只恨自己年幼又无权,才只能在这华阳宫里空叹惋。”
我摸了摸婴的头,笑道,“好孩子,你能有这份心就很好了,但也万万莫被这份仇恨湮灭了心智。将来,你还要担起大秦的担子,为大秦撑起一片天,你当有你父亲的仁爱之心,但更莫忘记你皇祖父行事雷厉的手段。”
“我?”婴有些疑惑不解的看着我,“我如何能撑起大秦的一片天?”
我笑,在这孩子身上,我诚然是看到了他父亲的仁爱,也看到了他皇祖父的明辨雷厉。
牵引着他的思绪,我喃喃道,“祖母留在咸阳不愿走,也是因祖母身上还担着你皇祖父未曾安置好的担子。大秦如今只在水深火热中,奸佞执权,苛政横行,不仅仅是为了家仇,更是为了国恨。二世若死,我的好孙儿,你本就是大秦血脉之正统,朝中而今再无其他皇嗣,你觉得,这大秦的天下,该是谁来支撑?”
婴怔怔的,稚气的面上却刻满认真,中气十足对我承诺道,“孙儿定不负祖母重托,做一个好皇帝,承担起祖父和父亲未尽的责任。只是祖母,孙儿年岁尚幼,母亲又不懂得帝王权术,不知祖母可愿意辅佐孙儿,教孙儿如何做一个好皇帝?”
我哪里还敢承诺什么,我这身子,能撑到何日我自己都没把握,也只能挨一日算一日了。
不曾正面回答他,我只得委婉道,“从明日起,你先研读《吕氏春秋》,上午读书,下午习武,晚上来祖母这儿,祖母与你切磋商榷,如何才能做一个好皇帝,好不好?”
婴绽开个纯真笑颜,声色有些颤抖,“好!”
“那,祖母便再与你说说,为何祖母现在还留着二世不杀的原因,又当怎么杀二世,才是最好的法子。”我攥着拳微微一紧,仿佛已将嬴胡亥的脑袋攥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