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宫外,乱雪纷飞,烹热茶一壶,祖孙两个浅浅牵扯出复仇大计。
嬴胡亥也好,赵高也好,李斯也好,他三个与扶苏之死都是脱不开干系的,尤其嬴胡亥,继位之后种种恶行更是令人发指!
可嬴胡亥,却不能是最先杀的那个,谁杀了他,那么谁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唯有借刀杀人,才是最好的方法。当然,借赵高的刀还是借李斯的刀,却是完全两个不同的策略了。
相较之下,我是更愿借李斯之手来除掉嬴胡亥的,毕竟李斯对阿政和扶苏之死心中有愧,这等于让我拿捏住了他的软肋,如此,也才方便我们操控他。
赵高和李斯就是嬴胡亥身侧的两只豺狼,嬴胡亥为猛虎,若然想直接掐死猛虎,那么这两只豺狼便能掌控蛇鼠走兽都来插上一脚,不待我扶婴上位,婴便可能被众兽宰杀。
为今之计,最好的法子是先杀掉猛虎身侧最得力的一只豺,留下一头狼再借其力杀了虎,虎若是死在狼的手里了,那我们便能以灭邪道之正统借口而戕杀狼,再在众臣呼应之下,将真正帝王血统扶持为正道。
李斯与赵高,先折其一,再借余力杀了嬴胡亥,华阳宫便能正大光明得天下之士相助再杀奸佞。
婴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只同他说了一次,他便能了然我的做法。故而,他也就明白了为何我不愿让画眉先杀了嬴胡亥,这棋子虽是弃子,可现在还不到放弃它的时候。
寒冬激起了人的斗志,婴在这岁冻凉里,心性磨砺得愈发坚韧,做事愈发沉着冷静。在这孩子的身上,阿政的影子愈发清晰,只是相比阿政,这孩子对亲情却是更多几分眷恋的:他自幼在众人的宠爱中长大,自然对亲情颇为倚重,而今正逢乱世,他更是明白了血脉宗亲的重要。
好一载岁末,华阳宫在岁前囤了不少米粮生猪,快到过年了,这华阳宫纵然依旧日日戒备,到底却也多了几分往昔不曾有的热闹与欢颜。楼阁之上的鸽子咕咕叫着,好不喧嚣。
年三十,磨刀霍霍沸水滚滚,婴执剑与一死士正斗得火热,大冬日的头上竟也蒸出阵阵白雾,周遭围了十来个壮士看着公孙与死士斗剑,逢惊险处,无不拍手称绝。更有身手绝佳者,待招式暂歇时,会上前指点婴一二。婴与他们相处甚欢,我看着欢喜,烹了几壶热酒亲自呈到周遭,给众人暖暖胃。
“外头凉,喝些热酒暖暖身子。”我浅笑着对众人道。
接过热酒,这群忠诚又憨厚的死士说着道谢的话,我抿唇看着他们悉心指点婴,心中颇为欢喜。
正欲坐下再看一回婴与众人斗剑,忽而画眉踉跄着奔了进来,因着跑得太急而面色涨得赤红,忧心凑到我身前低声对我道,“夫人,了不得,嬴胡亥那厮又来了,这回,他是带着华阳公主来的!我虽看不真切近况,看我敢肯定那人是华阳公主无疑,似王贲将军也一同到了此处。”
我心一紧,拿在手中的最后一壶热酒在这一颤之下溢洒出来,烫在衣袖上再沁入肌骨时已是温温。慌张站起身来,我颤抖着手指挥道,“众壮士且都停下,各归各位奔走告之,二世此番扰我华阳宫清宁,只怕又要血染宫殿。画眉,你去将援兵悉数上准备,只怕咸阳城,今年是过不上年了。再有,众将士皆着黑纱遮面,未免有心之士辨认出你们模样暗下杀手,切忌脱纱。”
我厉声指点着这一切,喧嚣顿然恢复清宁,婴恨得呲牙攥拳,却也只在片刻之后,乖巧收起轻剑,往华阳宫腹地待着去了。
身为公孙,哪怕是拼上了华阳宫一宫的性命,只要能保得婴平安无虞,那华阳宫的希望便算保存住了。故而,婴不得暴露于众人前受半点伤害。
嬴胡亥这个毒害,竟然拿了元曼来华阳宫,这如何能不叫我惊心?
精卫急啄啄不知从何处敢来,拿了一丸黑色蜜丸以温酒送我服下,才有些心急道,“华阳公主不是在频阳吗?王翦将军何在?如何让自己发妻被这畜孽捉来咸阳了也不管?王贲将军还随行此地,枉他为王翦将军独子,王翦将军德才兼备,难道他这儿子在他教养下,连个孝字都不知如何写了吗?”
我心凉凉,意骤难平,“嬴胡亥敢将元曼扣押至此,王翦不可能不管。唯有一种可能,就是王翦不在人世了,他管不了了,才会看着元曼被人拿捏威胁……”
我算漏了元曼,到底,是我的过失了:可她本在频阳,距咸阳尚有一段脚程,也已嫁为人妇多时,更得王翦相保,怎么算都不该被嬴胡亥这厮给捉拿住的。却偏偏,我算漏了一招:忘记了世人皆有生老病死。
若然没记错,阿政还在时,元曼便来过信,只道王翦卧病在床。而今,也有年余,王翦这久病拖了这么久,到底没能挨过冬天。
岁末,本就是最为难熬的时候。
慌乱准备之下,我再度站到了华阳宫的前殿,门扉敞开迎接嬴胡亥一众人,几乎是进门的那一刹,嬴胡亥便大声嚷着,“太夫人,年岁将近,朕得了个好物什来给太夫人看看,更想从太夫人这儿讨个礼。只是那礼太过贵重,不知太夫人可否舍得拿那物什与朕一换?”
呵,他能带什么好东西来,又能安什么好心来与我换什么东西?
我心惴惴,忐忑不安,却也只得佯装镇静自若模样,面无表情的站在殿前,“你来了我尚嫌晦气,还带东西来与我换物什,也不想想你的东西,我可能瞧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