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读书写字,母亲说了,那不是女孩子家的正务。只是家中两个兄弟都是读书人,早晚都在背书,听得多了,也能记得住几句圣贤名言。
因为喜欢算术,四郎便教了认字写字,还给选了两本书,空暇的时候读上三两句,不过是防止一边学一边忘罢了。要说她有学问,实在不敢当,怕是远远赶不上今天在场的各位姐姐妹妹们呢……
她原本生得乖巧,声音又好听,这一番对答下来,四下静寂,嗽声不闻,气氛极为庄重。
妇人们纷纷点头,为她的懂事能干,也为叶氏的教子有方。
陈松龄之妻严氏今天是第一次看到叶氏母女。因为四郎的缘故,虽是初识,心下却颇多亲切之感。
听了若萌的回答后,她笑吟吟地点头道:“这孩子不但生得标致,身子骨也结实。如此才好。家里的事,能提得起、放得下,就算不用亲自动手,但看别人做事,能瞧得出子丑寅卯是非对错来,这就对了。你娘不该拘着你,这么机灵的孩子,精力够使的话,多认得几个字怎么了?岂不闻‘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打趣起来。
“照你说的做,不出几年,咱山东岂不是又要多出个才女来?”
“果然是儒林世家出来的,开口即学问、闭口尽道理。”
“让你生作女儿身真是可惜了,不然,早就做了封疆大吏了……”
……
陈夫人噙着笑,只管向近旁的严雪梅夫人丁氏撒娇:“大嫂难道不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么?”
丁氏凝视着若萌,神情温和。
作为女主人的她,虽一向低调,却让人不敢轻慢。她的来历比在座的众人并不差什么。
现任的山东提学官丁昱丁大人是其同宗同族的兄长,鲁亲王的丁夫人是其同族姐姐。诸城丁氏虽不及曲阜严氏那般赫赫有名,却也是不折不扣的诗礼大家。
出身世家的丁氏,性情极为稳重。与教授严雪梅育有三个儿子,其中两个,都在京中国子监里读书。
此事,不但是她莫大的骄傲,也是座中所有女眷们望尘莫及的殊荣。
除此之外,唯一能够让她感到心事重重的,就只有一个亲生的女儿嘉许。
自从嘉许嫁入李家,这些年来,她这个为娘的几乎就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
不是李家拿孩子不好,正好相反,就因为太好,反而让成亲至今仍一无所出的嘉许对李家充满了愧疚。
孩子的日子过得煎熬,做父母的又怎能心安理得?
关于女婿李祥宇纳妾一事,丁氏早就从亲家母那里得到了完整的消息。在这一点上,她挺感激唐氏的。
唐氏跟一般的妇人不同,没有坏心眼儿,为人耿直热情,尤其是对她这个亲家,直是当成亲姊妹一般,什么话都会跟她说。
她也知道,昌阳叶氏和唐氏的关系很不寻常,而且,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能看得出那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和友爱,那是别人羡慕不了的真情流露。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尽管她对叶氏至今都抱有怀疑、保持着距离,但是,因为唐氏的存在,她不敢小觑叶氏,不敢小觑了钟氏三房。
她比任何人都在意三房的动静。
这才多久?眼瞅着三房从一贫如洗成为名噪一时。外间有传言,说三房发迹多亏了府城里的那几门好亲戚。
对此,丁氏惟有一笑置之。
一个家庭、那么多口人,倘若一味靠接济便能长盛不衰,这怎么可能!
更别说李家没有那么大的实力,而齐鲁商会的会长徐梦熊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世间哪有不求回报的援助!
正因为三房人心齐、力量难测,所以,丁氏的心情极为复杂。
她自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与一个平庸的女人共侍一夫,尤其是那种骨子里低俗的,言行举止简直不堪入目,岂不是污了孩子的眼睛?
但若是妾室的条件太好、为人太出色,是不是意味着某一天会夺走丈夫的宠爱呢?
这不是痴人说梦。
侧室夺宠的事件,她可是听过不少、也见识了不少。
对一个女人而言,光有一个体面的位分有什么用?就如神位一般供在那里,丈夫却正眼都不瞧一下,成天只管和宠妾欢歌笑语、你侬我侬,这样的富贵荣华,有什么意思?!
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活的舒畅,能一辈子被公婆喜爱、被丈夫宠爱、被下人敬爱。
但是,眼下看来,她的这一期望只能算作奢望了。
要嘉许独自拥有一个男人,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过不了多久,三房的庶女就会嫁过来。倘若那是个齐全争气的,说不定年后就能为李家诞下香火。
到那时,她的孩子将会处于一种怎样的境地?
这种事,她几乎不敢想。
况且,她就算有一千一万个想法,又有什么用?李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怎好插手!
在这些矛盾心情的左右下,从听说妾室入门的时间确定下来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在患得患失。
极度的担心与恐惧,使得她竟不敢跟丈夫谈论此事,以若无其事的模样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自欺、欺人。
她不确定丈夫是否早已经察觉到她的心思,但她相信,对于这件事,丈夫不会一无所知、无动于衷。
因为就在寿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