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很明白,是要她敞开心胸,宽待钟家。
既然要宽待,就不应该仅仅只针对那个庶女。
这是个很浅显明白的道理:庶女之所以能风光嫁给李家,靠的不仅仅是其自身的优秀,更得益于娘家的实力。
只要一闭上眼睛,她的眼前就会无数次地重复着钟四郎的背影,一个前方和后方都被万丈光芒包围着的小小背影。
亮得让人睁不开眼、不敢直视。
像钟四郎那种,迟早是要高人一等的。即使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只要身边的贵人们需要,他就能站到人上去。
到那时,功成名就、富贵双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到那时,谁还会介意今天的庶女和侧室?
昔日恶紫能夺朱,今朝如何不能郑声乱雅乐?
不能等到那时候了,防微杜渐方为远见。如果三房是个懂道理、明是非的,然则,应该能够感念别人的友善吧?应该会做出恰当的回应吧?
但要如何表达出自己的善意?怎么做、才能让钟氏念她的好、领她的情?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么……
设想假如三房的庶女是她的孩子、是她的丈夫与妾室所生的,身为正室的她,该当如何对待这个庶出的孩子?
在想过了这些事情后,丁氏渐渐觉得心里头没有那么拥堵了。
眼前之所见、所闻,让她心底的某种想法,慢慢地定了型。
她可以接受将钟家的女儿视若己出,但却不会毫无原则地全盘接受。
为妾的那个庶女,就身份而言,不足以承接她以及她身后的丁氏、严氏两姓的庇佑。但是——
作为嫡出之女的那个孩子,倒是有资格。
不说别的,为娘的叶氏可是受过官府旌表过的“义妇”,这种荣誉,足以让她出入像今天这样的场合。
其次,唐氏与叶氏格外亲厚,冲着这一点可以推断出,叶氏其人的品行定是不错的。今天有幸见面,听其言、观其行,谁相信竟是个土生土长的乡间妇人?看那气派,要是不说,说是从簪缨世家走出来的怕也没有人会怀疑。
再看看钟四郎,就更加的“一言难尽”了。
不管坊间如何沸沸扬扬、褒贬不一,但能让上至世子府、下至老鸦山那个土匪窝都围着转悠的,要没有三两把刷子,焉能做得到?
小小年纪,一试而成食俸儒生,这在山东道上,百年不曾一遇。要是肚子里的墨水不够浓,焉能做到?
平日里,她们这些太太夫人们坐在一起,说起这些事儿,谁不羡慕叶氏好福气?有四郎那样懂事又能干的儿子,凤冠霞帔迟早是要披上身的。
从来水就低、人走高,凤凰止于梧桐、飞龙翔于青天,人与人交往,不都是这样的吗?若只看眼前与一时的得失,又怎么能望到远处、走到高处?
一念至此,丁氏主意大定。
顺着小姑子严氏的话,她微笑着转向唐氏,一如诉说家常般:“这孩子怪伶俐的。妹妹有所不知,当初有我们嘉许时,一心希望她能活泼些。结果跟着她的兄性子生生地变得老气了。我看这萌丫头好,瞧着就招人心疼、叫人眼馋。”
唐氏便揶揄道:“像你这么齐全的人,居然会说这种话?没的寒碜我们。既然眼馋,索性就要了来解馋就是。不过我先跟你提个醒儿,他们家四郎,你也知道的。我可是打一开始就想要了来。我们家大郎也是,惦记四郎惦记了多久?结果倒好,最后竟成了安平府和仪宾的人。这事儿,想起来就怪生气的!要怪就怪自己下手慢、不够狠。真就抢过来怎的?先下手为强,谁先抢到算谁的!没有谁会嫌弃儿女多,多子多福,对吧?”
丁氏笑着连连点头:“你这么个雷厉风行的都碰了壁,我在想,我是不是有点痴心妄想呢?”
唐氏便招手将若萌拉到跟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她:“你也听见了,我们这位丁太太为了你,吃不香、睡不香,你不想跟她说句什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