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在裕王府里一转眼就干了四年了,在这四年里,他讲授经筵的同时,又常常对裕王分析政事,敷陈创切,使裕王深受教益。但高拱充任王府侍讲的时间也有规定,考核满九年就会升任九卿之一,高拱根本放不下这个学生,也害怕他走之后,接任的侍讲不会尽心尽力辅弼,所以才要精心挑选一个接任的人,陈惇就是他的人选。
他对陈惇的进言很满意,当然裕王也很满意,等陈惇告辞之后,他对高拱道:“师傅你总说此人是社稷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高拱捋了捋胡须,道:“老臣的眼光是不会有错的。臣算了算,还有五年臣按例就要任太常寺卿,届时这侍讲学士的位置,就留给他了。”
“可按例,翰林学士要三年才能考满,考满还要转六部观政……”裕王道:“下一届的侍讲、编修,应该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庶吉士。”
“那是常例,可对着这位前无古人的大六首,可就不能用常例来推论了,”高拱笃定道:“陛下有意让他领袖群才,自然要给他不同寻常的恩典。”
陈惇回到家里,一窝蜂的丫鬟仆人上来,端茶的端茶,倒水的倒水,擦手的擦手,把陈惇吓了一跳,却听陆忠呵呵笑道:“都是夫人吩咐的,说老爷你许久不回来,回来了一定要热情地迎接。”
陈惇道:“都把我当客人来伺候了,不行不行,这家里我快没有存在感了。”
那边陆近真听闻他回来,急急忙忙出来,听到他这自嘲,不由得掩嘴一笑:“听说你在内阁就是这样端茶倒水,伺候阁老们的,回家了才要叫你享受享受。”
陈惇郁闷道:“谁说我端茶倒水的?你夫君我哪里这么低三下四?”
陆近真但笑不语,却听陆忠一旁道:“老爷你不要辩解了,就拿咱们兴盛昌来说,新来的小伙计哪个不是忙前忙后地伺候老人?”
陈惇还真是难以辩解,实际上他还真没有被人使唤过,以他六首状元的光环加身,所有人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笑眯眯地,在这一点上还真没有人对他颐指气使。
不过享受一下来自夫人的热情迎接,还是叫陈惇很惬意的。
不过等到陆近真施施然挥退了丫鬟,亲自上来为他更衣的时候,就见她“咦”了一声,疑惑道:“这衣服……怎么没见过?”
陈惇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直裰长袍,道:“这是在裕王府换的,裕王家那个小孩子,尿了我一身。”
却见陆近真并不是很相信的样子:“仓促之间……就能找到这么合身的衣服?我可不信。”
陈惇无奈道:“那你觉得是哪儿来的?”
“我看是你在外头有了一个相好的,”陆近真煞有介事道:“偷偷摸摸地幽会,胡闹的时候,穿错了衣服!”
陈惇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道:“真娘呐,你可真是什么都敢想。”说着拍胸脯保证道:“我陈梦龙对真娘可是矢志不渝,忠心不二,魂牵梦绕,日思夜想,哪里还有别的女人?”
陆近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陈惇随口道:“要是我真的有了别的女人,你待要如何?”
“我还盼着有个姐姐妹妹的同我一起说话呢,偌大一个家里就我一个,实在是无趣。”陆近真遐想道:“若是有个姐妹,你不在的时候,我们俩就能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好歹是个慰藉……”
陈惇差点把茶杯打翻了,吓得连忙摆手道:“别别别,你哎呀,你还有这种爱好呢?”
他一边说一边用怀疑的眼光打量陆近真,心道自己的老婆还是狠啊,为了防止他朝三暮四,居然打算用磨镜的方式给自己带绿帽子,这可吓死个人。
谁知道陆近真也吓了一跳:“什么爱好,你说什么?”
陈惇见她仿佛真的不知道,才把一颗心摁回肚子里:“没啥没啥没啥,我肯定不会带别的女人回家的……”
“夫君的保证,可以相信。”陆近真点头道:“连楚夫人这样举世无双的美人,夫君都坐怀不动,何况其他人呢?”
陈惇被震了一下:“楚夫人、楚夫人,这个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薇儿跟我说的。”陆近真道。
陈惇举起手来:“我向你保证啊,绝没有见色起意,楚夫人美是美,非我所爱呀……”
陆近真在他厚实的背上掐了两把,只把陈惇掐地龇牙咧嘴,才道:“我想起来了,你不在的时候,有一名翰林院修撰来找你。”
“谁?”陈惇问道。
“叫唐汝楫,你认识吗?”陆近真道。
“他?”陈惇一愣:“不认识,不过听说过……他怎么会来找我?”
对于这个唐汝楫,陈惇当然听说过,因为唐汝楫跟他一样也是状元,是嘉靖二十九年庚戌科一甲一名,然而这个状元,在翰林院里很受排斥,许多清流耻于与他往来,因为他是明明白白投靠了严党的人。
要说唐汝楫的出身,也是望族,其父唐龙,正德三年进士,官至兵部尚书,加太子太保,为官颇多建树,屡建军功,且有德政。唯一的缺点就是早年与奸相严嵩过从甚密,所以为当时的首辅夏言所忌,所以被黜落为民。而等到严嵩秉政的时候,对唐汝楫就十分看顾了,唐汝楫得以经常出没严家,通关节,寻门路,倚仗其父亲的名望巴结严嵩父子,甚至他这个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