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惇不知道他为什么回来找自己,自己跟他素无往来,翰林院的状元有七八个呢,也没见大家怎么亲近。
陈惇思来想去,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不由得“哎呦”了一声。
“怎么了?”陆近真追问道。
“嘉靖二十九年的会试主考是袁炜,”陈惇言简意赅道:“几日前,袁炜在西苑提起景王府侍讲的事情,推荐了唐汝楫啊。”
作为嘉靖帝最喜欢的青词能臣,袁炜常常侍奉皇帝修玄,陈惇在西苑多次看见他,但袁炜对他不理不睬地,陈惇也就没有心情凑上去。
礼部右侍郎兼南京翰林院掌院袁炜,是妥妥的严党干将之一,但他不属于赵文华这种马前卒,他的本事就是写青词。但袁炜的才华是绝对毋庸置疑的,每次呈上去的青词都能叫皇帝满意。
而袁炜还有一个特殊身份,那就是景王府的侍讲学士,这当然是严世蕃的安排,袁炜也将宝压在了景王身上,他们就属于不遗余力攻讦裕王的一群人。
袁炜推荐唐汝楫做景王的侍讲,没过两天唐汝楫却来找自己,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打算要拉拢自己加入景王的阵营?
“说不准,”陆近真道:“侍讲学士按例有四名,如果他们说动了陛下,把你弄到景王身边,你可就打上了景王府的烙印了。”
陈惇悚然一惊:“你说得对,我不过给裕王送了个礼物,他们就蠢蠢欲动,想要逼我站队了。”
陈惇不敢拖延,找了个机会在翰林院见了唐汝楫。
唐汝楫却也开门见山,道:“景王殿下对司直郎你十分垂青,想要你担任王府讲官,大家同心辅翼,你看如何?”
陈惇哈哈道:“唐修撰是为景王保媒拉纤了?”
唐汝楫见他说得难听,神色一变:“司直郎自重,是景王听闻了你的大名,想要请你做老师,求到了袁大人那里,袁大人是我的座师,让我来问问你,你有没有这个意思?”
“既然如此,”陈惇定定道:“那我就直说了,我实无此意,请唐修撰回去禀告袁大人以及景王,让我免了这份差事。”
唐汝楫面露恼色,“莫非你瞧不上我们景王?”
“怎么会呢?”陈惇滴水不漏:“现下谁不知景王爷如旭日东升,问鼎东宫指日可待,我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又怎会敬而远之?”
唐汝楫道:“那你就是早已投靠了裕王?”
“这就是无稽之谈了,”陈惇一口否认:“我与裕王素无往来,只不过奉旨去裕王府送了一回礼物,怎么在有心人眼里,我就成了投靠裕王的人了?”
唐汝楫怀疑道:“难道你想做孤臣?这可不太实际啊。”
却见陈惇苦笑一声:“不瞒你说,我对将来何去何从,可一点打算都没有。我现在就像是陛下的提线木偶一般,他老人家怎么扯,我才怎么动,自己做主是不可能了。我倒是想跟景王亲近,只要陛下同意。”
陈惇干脆扯虎皮做大旗,把嘉靖帝这面大旗拉起来,唐汝楫果然语塞,嘉靖帝如果那么好说动的话,他们不早就走嘉靖帝的门路,把陈惇拉到他们这个阵营中了吗?
陈惇原以为这事情应该打住了,却万万没想到严嵩居然又在嘉靖帝面前重提此事,关键是徐阶也在。
“陛下,老臣看状元郎这样的人才,经得起陛下超次拔擢,”严嵩笑眯眯道:“作为丙辰科的魁首,在一众庶吉士中领袖群伦,又经过内阁的锻炼,完全可以脱开庶吉士三年考满的常例,更进一步。”
嘉靖帝闻言倒是挺高兴:“一年都不到,还要把他往上提,不怕他恃宠而骄吗?”
“别人还有可能,状元郎是个谦虚谨慎的人,”严嵩道:“规行矩步,不骄不躁,光是其品行就足以为所有官员的楷模了,何况他还能力出众,臣听闻五府六部都察院的回馈,都对状元郎十分满意,夸赞不已。”
嘉靖帝笑道:“司直郎,首辅都这么夸你了,你什么想法?”
陈惇心道这是要捧杀啊,当即谢过严嵩:“谢首辅大人夸奖,下官不过是末学后进,才疏学浅,蒙陛下恩典,已经超次拔擢,不敢再希冀其他。臣惟愿时时刻刻侍奉御前,聆听圣训。”
没想到嘉靖帝道:“朕就是耳提面训,也改不了你那惫懒的脾性。”
又问道:“别的庶吉士三年之后才做编修,他以一甲第一名直授编修,如果要再授官的话,该是什么职位?”
严嵩道:“六品的司直郎,再往上按例该是……春坊庶子、谕德。”
陈惇心中一震,原来你的用意在这里,是要借我来打探嘉靖帝立储的心思啊。
左右春坊隶属詹事府,而詹事府则是管理东宫事物的机构,给哪个皇子设詹事府,就说明哪个皇子是默定的太子了。而裕王和景王开府之后,嘉靖帝没有给他们设詹事府,不设詹事府也就罢了,按理说应该按照藩王的配制,给两个皇子配上长史、纪善之类的,也没有。所以高拱和袁炜就一边当着王府的侍讲学士,一边担着长史的工作。
嘉靖帝不设詹事府,那考满的庶吉士只能像高拱这样以侍讲学士兼任国子监祭酒,九年之后再往上提,但现在严嵩问的正大光明,直接把这事儿点明了。
嘉靖帝果然眉头一皱,不悦道:“次辅以为呢?”
徐阶感受到了皇帝的不悦,但这一回他是要站在严嵩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