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说,那里是她记着的,在世间看到的最后的景象。可它再没有了。”
这句话说完,白莎似是又重新找回了坚毅。她抬起头,声音也变得清亮:“妹妹会陪着伊莎**哭,可我不哭。其实,我是不会当着他们的面哭,但在晚上我也会哭,也会想要做些什么,该怎么战斗?”
“战斗?”我为她的用词而惊诧,一个在圣公会牧师家长大的十几岁的小姑娘竟会如此形容自己的想法。
“是的,舅舅,就是战斗。白牧师不是给我们都讲过吗—善和恶的战斗、光明和黑暗的战斗、文明与野蛮的战斗、基督和撒旦的战斗。”
“我去找关于中日交战的报纸和杂志。在波士顿的教会学校,有来自中国的学生,我就问他们家乡的消息。我请他们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也请他们教我说中文。那时我心里就有了一个计划—也许说计划太早了,该是个想法。我要到中国,要帮助中国把日本人赶走。”
“机会终于来了,去年我和妹妹考上卫思理学院,就是大名鼎鼎的蒋夫人曾经上学的地方。”
“白天我们各自上课—伊莎贝尔很有趣的,总是想选些和我不同的课。可到了晚上,她却总拉着我说话。说现在,也谈未来。”
“那时我心里好痛。我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可是却不能告诉她实情。有几次,我真的想说了,可看到她—舅舅你知道我们是双胞胎,长得一般不差,看她有种很特别的,说不出的感觉。我看着她,那么地幸福,想着一个美好的未来,又不忍心说出我们会彼此分离。”
“到今年夏天,我觉着一切都准备好了。离着我选好的日子越来越近,可就是没法和妹妹开口。拖到最后一晚,临近午夜,我忽然觉着其实伊莎贝尔心里是都知道的。她只是假装不知。她提起儿时的往事,提起伊莎**在夏日常常感到的忧伤与孤独,甚至是东拉西扯无聊琐事,这些都是为了要留住我。”
“过了午夜,妹妹实在撑不住了,趴在我身边睡着了。在那之后的几个小时里,我才真的理解什么是离别的痛苦。我太想抱抱她。可能很多年,甚至,甚至永远也不能再抱她了。可我又不敢,我怕她醒了,她会用一切把我留下。”
“天快亮的时候,我知道不能再等了。我给她和伊莎**的信写好了,告诉她们我要去做一件让她们会引以为豪的事,还说我一到目的地会马上写信给她们的。留下信,我就溜走了。坐了几天的火车到旧金山,从那里,再坐船到上海。”
“到上海之前,我就想过到了中国以后去什么地方。其实在上海也能够留下,那里有很多白牧师的教友。可是,最后我决定来这里找你,舅舅。我也说不好为什么,只是觉着有些事,未来做什么,想和你先商量好,再告诉白牧师和伊莎**。”
“舅舅,你怎么不说话啦?我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白莎自顾自地大段独白后,忽地发现我一直沉默,便也停了下来,满面疑惑地看着我。
照实说,我不说话,实是不知该说什么,眼前虽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可她却已有如此勇气,让我自叹弗如。
我寻思片刻,斟酌着词句说道:“这是大事。我这些年一直没离开自流井,对外面的事也不太清楚。不过你要是有想法,不妨先说说?”
“那舅舅你不会笑话我,或是责怪我吗?”白莎问道。
“你那么大的祸都闯下了,怎么现在却紧张了?”我顿了顿,又半玩笑,半当真地说道:“其实该是我紧张才对的。这么大的事,你要和我这个十几年没见过面的‘舅舅’商量。要是白牧师知道了,该怪罪我了。”
白莎会心地笑笑:“白牧师肯定不会的。我们小的时候,他们不愿提到你。可是这几年,家里关注起中国的时局,白牧师也会提到你。其实,要不是白牧师又提起来,我说不定就不记得你这个‘舅舅’了。”
她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双眸里满是热烈与豪情:“舅舅,我想参军。”
她这念头或许太过离经叛道,我竟是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回答。
“舅舅,你不反对吗?我原本担心你会教训我。”
怕她再误会,我忙着摆手摇头,嘴里也说着:“不行,不行。这个真的不行!”
“为什么呀,舅舅?我为什么不能参军?中国古代不是也有女孩子去打仗吗?”
我看她心意坚定,想想她因为这个念头,竟然敢一个人从美国跑出来,话若是说得重了,说不准她又会出走。思量几番后,却也只能想个拖延的办法。
“白莎,你来找我,我是很感动的。十几年前的事情,我其实也很伤心,事后更是觉着对不起伊莎**。那一走,该是永别,虽是过了这些年,心里还是有好大的遗憾。今天能看到你,真觉着是上帝又给了我一次机会,能够为我的过去做些补偿。”
“你想想,白莎,如果是我把你送到危险之中,白牧师、伊莎白会怎么想?我不是又会伤害他们一次?”
她右手紧紧地握住左手上的玉镯,犹豫片刻后,低声答道:“舅舅,你说的我明白。可是我自己要去,不会连累你的。”
虽说言辞仍是坚持,可她的语气听起来却已有松动,想是我适才的一番话已有了些效果。
白莎见我点头,想是我接受了她的说法,眼里满是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