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设备检修的时候,常生茂突然来到土家壕车站,他经常搞这种袭击,趁人们麻痹大意时,来一次突击检查,以此来完成他的考核指标,他的这种突击方式,让人们防不胜防,能使他的扣罚数额达到最大化。
常生茂推门走进工区,信号工们都愣愣地望着他,只有马工长客套迎上去,挤出一副笑脸招呼他:“主任来了?”
常生茂沉着脸“哼”了一声,走到办公桌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椅架子经不住他身体的重压,顿时吱呀吱呀地响起来。他扫视一下大家,皱着眉头问马工长:“怎么到现在还不出去干活?”
马工长陪上笑脸说:“有两趟列车准备通过,设备半个小时以后才能干,我们正做准备工作,马上就出去。”
常生茂又“哼”了一声,随手翻阅桌子上的值班日志,看了几页,盯住一处,抠字抠句说:“‘无事。’这样太笼统了吧!你们怎能这样填写?巡视内容太不具体。”
马工长把头凑过去,看了看答道:“以前我们也是逐栏逐项填写,上次王段长来检查工作,说那样填写太罗嗦,太乱,就让我们改成现在这样。”
常生茂一听是王段长的要求,嘴上掠过一丝笑意,轻轻把本子合上,他抬头看一眼墙上的石英钟,挥一挥手说:“都干活去吧。”
人们提着工具往外走,常生茂从提包里拿出一个黑皮本子,跟在大家后面。走上站台,人们自动分成左右两组,各向南北两个岔区走去。常生茂跟定南边一组,快走两步追上乔晨,乔晨瞥见他,本能向外躲避两步,常生茂也跟着步子移过。”
乔晨心里骂一句,没搭理他。
常生茂没话找话:“在这里比西云博好吧?换一换环境,对你有好处。”
乔晨冷笑,嗓子里又挤出一句骂人的话,但他忍住了。
常生茂脸上不红不白,装出一副关心的口吻,继续问:“听马工长说你对象被车撞了?”
乔晨脸色铁青,眼里闪出一道寒光,突突有一种抡拳打倒常生茂的冲动,他极力控制自己,把手掌握得紧紧的。
“怎么被车撞的?”
乔晨恨得直咬牙根,一句话不应。
常生茂讨了没趣,尴尬离开,走到另一边跟定王德江。乔晨走到自己的包干的道岔前,从工具袋里掏出工具,准备干活,这时,听见那边常生茂大声训斥王德江:“我看你是‘背着鼓寻槌,提溜着肉找刀子’,不想干了,上个月你是怎么检修道岔的?安装螺丝松成这样子……”
王德江一边干活一边争辩:“常主任,上个月我紧固过,火车过来过去的,螺丝都震松了。”
“别人的道岔为什么螺丝不松?”
……
乔晨干完一组道岔,去干第二组,路过王德江所干的道岔,看见王德江坐在钢轨上闷闷不乐地抽烟,忙问他刚才怎么啦?
“常扒皮刚才挑我的毛病,说要扣我三十块钱。他他娘的像疯狗一样,见谁咬谁,今天算我倒了霉。”王德江忿恨地骂。
乔晨苦笑说:“以后你见了他,不要搭理他。这种人你不要把他当人看,招惹上他,只有倒霉。”
王德江称是。
中午干活回来,人们都东躲西藏找地方,把常生茂一个人晾在值班室里。临到开饭时,马工长喊常生茂去食堂,常生茂听说吃饭,才脱去脸上的冰冷的壳子,笑眯眯跟着马工长走进食堂。为了缓和气氛,他在食堂里和大家开起不咸不淡的玩笑,几个信号工不想得罪他,迎合着他嘻嘻哈哈。乔晨和王德江则闷头坐在一边,想自己的心事。面条从厨房里端出来,常生茂拿起一个半大饭盆,稠稠挑了一盆,上面浇上肉臊子,用筷子上下一和搅,然后挑起一卷子面条,捅进大嘴里,只听“呼噜”一声,面条掉进他的肚子里,接连几声呼噜、呼噜响,饭盆便亮了个底朝天。他端着饭盆走进厨房,从大磁盆里舀了半盆晾好的面汤,仰头往嘴里一倒,“咕噜咕噜”几下,就结束了一顿饭。从挑面到放盆,前后不过三分钟,别人连一半都没有吃下,他却把饭全部报销了。他用手抹一抹嘴巴,瞅一眼闷头吃饭的人们,想说话,努一努嘴,又没说出来,便一转身走出食堂,朝值班室去了。
他前脚刚走,杨虎山就把头探出去,左右看了看,缩回头来说:“走远啦。”
人们马上松弛下来。
“常扒皮吃面条怎么像喝面条,整个儿往下咽,嚼都不嚼?”杨虎山笑着说。
人们都想刚才那情景,边吃边笑。
王德江嘟嘟囔囔地骂:“那么大一盆面,真能吃,像他娘的一头公猪。”
马工长吃完,放下饭盆,笑着问王德江:“常扒皮又扣了你三十元?”
王德江恨得咬牙切齿,骂道:“给他自己扣棺材钱。”
“常扒皮老说咱们那千数块钱是白拿的,好像咱们的活儿全他干啦,他说这话亏不亏心?”杨虎山开始数算常生茂。
王德江继续骂:“他哪有心?有心也全他娘的是黑的,他每天干些啥?拿着个烂本子,撇着一张破嘴,嘚啵嘚啵,扣这个,罚那个,正经事一点儿不干,他那一千多块钱不是白拿的?”
乔晨说:“咱们是为国家干活,他还这样压制咱们,要是给他家干活,还不定把咱们整成啥样子?”
马工长笑道:“那还用想,保证手里提一条牛皮鞭子,一步不离地跟着咱们,谁想偷懒儿,‘啪’一鞭子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