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耶负手走了几步,脸上挂着和暖的笑意,掩去原本的狠辣阴险,不知道的还当他只是一个慈祥的长辈,对晚辈谆谆教诲。
“老夫早就对你说过,遇到事情多想想,莫要相信任何人。老夫已经等了你很久啦,厉公子。”
厉千帆深深望着眼前这个见过无数次的人,心底愈加冰冷之余还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
举目无亲的第戎,纵然最初的接近抱有目的,可多次相处下来,厉千帆始终不曾怀疑过的只有这一个人。
当初柴炭铺子里那个终日死气沉沉的跛脚老头,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第戎人闻之色变的羌耶将军,身上的气息似乎也多了几分凛锐。
如今想想,他彼时满身脏污,不修边幅,潦倒而孤独。他伪装成一个最最不起眼的角色,独自一人待在后院中,做最不起眼的事情,不是他的性格古怪不合群,而是因为柴炭铺子里的人都不敢随意同他搭话罢了。
“大隐隐于市,我竟没有想到。”厉千帆苦笑,“看来你这副模样也是装出来的。”他上下打量羌耶一番,眉头微皱,很逼真。
羌耶随之否决,轻轻拍了拍那条跛足,笑容可掬道:“老夫的确残废了一条腿。所以说年轻人,下回的要再轻易就相信旁人了,好会吃大亏的。”说罢自己又否定,连连摇头,“不对,什么下次,哪里还有下次!应当是……下辈子。哈哈哈哈,带走!”
“谁敢!”厉千帆厉声驳斥,目光凌厉如剑,下一秒袖箭已经稳稳握在手中。蒙面的守卫几乎已经碰到他,如此又被他身上地气势所摄,定在原地。
话音刚落,厉千帆忽觉小腿陡然一疼,像是被针刺过一样,继而一股酸麻感遍布全身,登时发不出力来。
羌耶看起来依旧慈眉善目,脸上挂着一个和暖的微笑,对他说道:“厉公子功夫卓绝,连白家的火龙巨蟒也不放在眼中,老夫实在不敢托大。”
白?厉千帆想到暗河中那些人,原来豢养巨蟒的竟然是第戎三大世家之一的白家。第戎的三大世家中,只有白家无一人为官,却深得皇帝信任和倚重,只为一个原因,有钱。
菜园所在地紧挨暗河,白家的暗室已经延伸到第戎最核心之处,不知在第戎企图称霸天下的意图中,白家出了多少力。
厉千帆突然冲着文于归笑起来,那笑容中有嘲讽,有轻视,有等着坐看好戏的兴奋,看的文于归心惊肉跳,不由问道:“你笑什么?”
“走、狗。”厉千帆轻轻说。
文于归面色大变,上前一把拽住厉千帆的领子,“有胆你再说一遍!”
“心虚了?”厉千帆依旧从容,身上虽然没有力气,说话依然铿锵坚定,眼睛亮如繁星,笑意莹莹,仿佛不是身陷囹圄,而是老友相会。
他不闪不避看着对面那个怒火中烧的人,一个字一个字说的无比缓慢却清晰,“文于归,你和你爹,都是第戎的走狗。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会是,我等着看你们的下场……”
话音未落只觉腹上一痛,忍不住弓起身子。文于归收回拳头,满脸阴狠,蛮横地抓着他靠近自己,贴在他耳边咬牙切齿说道:“等我爹当上皇帝的那一天,我会重新将厉氏族人的陵墓翻出来,将他们挫骨扬灰!不过……你看不到那一天了……”
说罢抬手又是一拳,厉千帆浑身无力,硬生生挨下,身子宛如破布一样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五六个蒙面守卫一起上来扭住他的身子,将他带下去,至一个四面空空的山洞,便将他扔在地上,这才走了。
文于归那两拳卯足了力气,厉千帆深呼吸两口气缓和了一下腹中的痛意,不动声色观察四周。周围都是石头,唯一与普通石头不一样的地方便是这些石壁颜色偏深,零星几处微微反光,洞顶很高,不远处有些锈迹斑斑的镰镐之类的器具。
这似乎……是一个矿洞。
厉千帆心头微讶异,莫非此处就是第戎地西南大山?也不对,菜园周围没有山,莫非,所谓的西南大山竟然是在地下?
厉千帆心头越发疑惑,但没精力多想,当务之急是想法子怎么出去。他略微缓了缓,身上的酸麻感略微消失,行动没有问题,动武却依旧提不起气来,只能慢慢撑着身子站起来。
此处看起来只有北边进来的地方一个出口,连个门都没有,看起来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山洞,那些人就这样把他放在这里走了,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就这样跑出去,这算哪门子关押?不对,应当不会这样简单……
正这样想着,面前的出口忽然轰鸣一声,空旷的山洞产生巨大的回音,闷雷一样冲击着他的耳膜。西南大山被开采十几年之久,山中矿坑矿洞不少,许多地方已经空,没了支撑山体的力量,稍微一点小动静都有可能引发山体塌陷,遑论威力如此巨大的爆破。
厉千帆刚刚站稳,随即觉得地动山摇,头顶掉下来几个碎石,正好落在他脚边。他抬头一看,只见上方的洞顶出现了一条巨大裂缝,碎石的粉屑簌簌落下,裂缝越来越大,逐渐又向着四周延伸。
厉千帆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拔腿就向着矿洞一边地边角跑去。刚刚迈出一步,一整块巨石轰然砸下,身后烟尘四起,巨大的落地声在封闭的矿洞中宛如闷雷,从外到内挤压着他的耳膜。
他所在地矿洞只是山中的一部分,从外面看去,西南大山所处的地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