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遇的眼神蓦地变得冰冷,“其他人配拥有这个天下吗?”他慢慢挤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不过,后面的事情再怎么样,你们现在也要出局了。”
“是吗?”诸葛琨笑了笑,“死也没什么,反正有你们垫背。”
宁遇一怔,忽然明白了什么,“你们事先做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埋了一□□,一旦引爆,整个西城城墙都会坍塌,我们无一能幸免,当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明日御史台上弹劾的奏折也够贵主喝一壶了。”
“你以为我会信?”
“爱信不信。”诸葛琨耸耸肩,朝齐闫笑了笑。
齐闫看着诸葛琨一脸轻松,暗自笑了笑,这人撒起谎来一本正经,不管是敌军将领,还是古帅,都能被他无一例外地忽悠过去。
虽然办法很危险,但是对付宁遇很管用,这人生性多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家主子有一点点不好的地方,他武功高强,爆炸后也许不会死,却不敢冒这个险,如今形势紧张,朝中一点动向都会对太子不利。
宁遇沉思良久,终于抬眼道:“如果你们借此威胁我放你们走,根本没门。”
“要求不多。”齐闫接话,一指宁遇怀中的长夷,道:“把她交给我们,放我们先跑,然后你们怎么追都行,我们一定不引爆□□,你知道的,不到迫不得已,我们会拼死护她周全。”
宁遇终究是不甘心,眼神变幻不定,忽然咬牙切齿地抬了抬手,身周的夙羽卫慢慢退下,他抓紧长夷,猛力一送。
诸葛琨骤然掠起,长夷碰地撞上他的胸膛,烟雾一起,三人再次消失不见。
长夷在几人怀中撞了几个来回,脑袋剧痛无比,长睫动了动,低低嘤咛一声,抓紧了诸葛琨身前的衣襟。
诸葛琨一震,蓦地大喜,“古帅!”
二字饱含惊喜与急切,如一声响雷,蓦地炸响在她头顶。
长夷皱紧眉头,重重喘息一声,胸腔内似有什么翻腾起伏,无数血色的画面闪烁激涌,恍惚间置身于漫天黄沙中,战鼓隆隆在耳侧,远方马蹄阵阵。
风州,雪苍骑。
她攥紧双手,竭力睁开眼,迷蒙的眼眸沉寂在清冷的月色中,紧接着,氤氲之色渐次褪去,她黑眸沉淀着深深的血丝,望向抱着她的诸葛琨,再扭头看了看齐闫,张嘴要说话,嗓子却一痛,只发出细若蚊吟的声音,“怎么回事……”
诸葛琨边跑边抓紧时间,喉结上下滚了滚,额角竟然沁出汗粒,像是有一肚子的话欲对她说,最终咬了咬牙,将大致经过跟长夷说了,长夷闻言垂下眼睫,抿了抿干裂的唇,“诸葛,你素来稳重,我问你,你为什么会选西城?”
诸葛琨神情一肃,虎声道:“西城临水,地势曲折,便于逃脱追兵。”
“你能想到这些好处,姜玘为何想不到?”
“不。”诸葛琨笃定道:“属下料到他能想到,猜测属下会走别的路,所以才走西城。”
“为何他想不到你会想到他想到你要选西城?”
“……”
他沉默了许久,低头看长夷。
只说了几句话,她全身的力气似乎已经耗尽,面容越发颓靡,眼底的光渐渐要散,又竭力保持最后的清醒。
诸葛琨心中悚然,长夷低头咳了咳,费力嘶声道:“你说……有内鬼出卖你,那为何太子不……早在你潜伏东宫之前……就找出你们……而且,后来我出事,元禄又为何那么巧……带了你们两个去御花园……”
两个男子越听越心惊,身边突然有人劈来一刀,诸葛琨护住长夷险险躲开,将长夷换到背上,抬脚一踢面前的刀剑,一边厮杀一边听长夷在耳侧道:“因为他料定,我不敢逃,一旦我……选择逃跑,我就真的会死。”
“那他为何要让我们顺利救走您?”诸葛琨犹自不甘。
夜风中,一声叹息,混着她发梢散发的淡淡凉意,让人心中微微一颤。
八面埋伏中,长夷的嗓音轻得风一吹就要散了,“他要让你九死一生,带回我还活着的……消息,让整……整个雪苍骑都不敢忤逆他。”
“雪苍骑……哗变了。”
她闭上眼睛,喘息渐渐剧烈,呼出的气滚烫如火,灼烧得他后颈生疼。
她心思混沌时,虽然举止毫无章法,却意外地探听到了一些消息,那时不曾在意过的细小瞬间,再细细一想,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她撕他案上的奏折,第一张是薛骞呈上的风州战报。
那日午后,他不同于往日,去御书房议事,回来时面色冰寒。
夜里她在他膝头醒来,打掉他手上的东西,无意间一瞥,看到了雪苍哗变。
第二日,他让人带她回琉光阁,明明知道那日的杖责,让她无故惹了许多众怨。
他和她之间的算计,没有一刻停歇过。
他从来没有轻视她,正如她从来都视他为对手。
如多年前,有人告诉她,冀北不灭,古氏不亡,姜玘难以高枕天下。
如此敌手,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