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府不必太过自责……”张越微笑着,将于己衍扶起来,带到坐席上,安慰道:“这种事情,明府也是不知的嘛,不知者不罪……”
于己衍闻言,赶忙答道:“侍中宽宏大量,下官感佩!”
心里面更是多少踏实了一点。
他最怕的就是张越骄横,不管不顾,就是让他负责。
这还真不是于己衍自己胆小,而是他曾见过和听说过无数类似的故事。
当初,黄河在瓠子决口,汹涌的洪水倾斜而出将瓠子口下游南方的十六郡变为黄泛区,数百万人受灾。
并在之后二十三年,一直泛滥于此。
然而,这场超级灾害,其实是人祸。
因为,时任丞相武安侯田蚡的封地,在瓠子决口以北,为了保住自己的土地,这个丞相阻止了当时的大司农郑当时主持的救灾事宜,给堵口工作设置种种障碍。
他甚至公开宣称,黄河决口是天意,谁堵口就是和老天爷做对,要被天诛!
权贵们连几百万百姓都可以弃之不顾。
别说是一般的同僚了。
只要有需要,他们可以随时随地的甩锅。
就像,庄青翟当年想甩锅给张汤,结果被张汤拒绝,于是引发了之后的一系列的事情一般。
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人相信并且确信这个世界都会围着他转的。
就听着面前的这个侍中官轻声笑道:“只是,不知道明府打算如何处置华阴、临潼、船等县呢?”
这些县都是正在打算或者已经打算玩公田抵押的京兆尹治下县邑。
当然,其他地方,像是左冯翊、右扶风的辖区,乃至于太常治下陵邑县,也未尝没有人在蠢蠢欲动。
只是,京兆伊的问题,最关键也最急迫。
因为,这些地方的公田多啊!
左冯翊、右扶风这两个辖区内,公田最多的一个县也才五千亩。
而京兆伊治下,因为天子干掉了公孙贺父子,又清洗了槐市的子钱商人,各地公田数量都是大增!
尤其是临潼县,当地的公田数量已经突破了两万亩!
直接翻了三倍!
如此数量的公田,还是就在长安附近的土地,谁能不眼红?
于己衍闻言,正要拍着胸膛保证,自己一定会严令地方,不许抵押公田。
但,话到了嘴边,他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抬起头,满脸谄媚,看着张越,轻声道:“下官唯侍中之命是从!”
张越看着他,呵呵一笑,心里面笑骂了一声:“老狐狸!”
于己衍看着张越的笑容,忽然感觉脖子上凉梭梭的,心里面有些发毛,连忙再拜:“请侍中见谅,下官人微言轻,实在不敢自作主张!”
张越这才点头。
于己衍说的是实话。
这次参与其中的人,数量很多。
除了赵家和王家外,其他一些在长安混吃等死的食腐家族也都参与其中,打算跟着大哥们吃点残羹剩饭。
而为首者的赵氏外戚,更是威名赫赫。
别说于己衍,便是张越也不敢不严正以待。
所以,其实京兆伊的态度和立场,根本是无所谓的。
就算于己衍下令,下面的人也可以抗令!
汉室官僚,可是很聪明的,很多人都非常善于利用规则。
当年咸宣怎么死的?
就是被一个熟悉法律和制度的胥吏,带到了笼子里。
连咸宣这样的知法懂法的执法官吏,都能被人用律法和制度坑死。
于己衍,又有何德何能,能与这些家伙对抗?
更别提,人家身后站着的人,给了他们最大的勇气和信心。
这些人,现在恐怕已经连法律都不放在眼里了。
张越微微笑着,对于己衍道:“明府今日回衙后,且先告知京兆伊上下:吾誓言必定追究到底,绝不妥协!”
于己衍闻言,不明所以,问道:“侍中,这会不会太过招摇了?”
“招摇?”张越嗤之以鼻:“本官何止要招摇!”
“本官还要跋扈!”
他鼻翼微微抽搐:“更要立威!”
“不若此,旁人恐怕还会以为本官好欺负!”
就连森林里的老虎和草原上的狮子都知道,一定要守护好自己的地盘!
必须用性命来捍卫自己的权益。
任何入侵者和企图染指自己地盘的其他同类,必须驱逐!
更何况是人?还是政治生物?
再说了,在现在,张越不放狠话,别人就不知道他已经知道此事了吗?
恐怕,大多数人都已经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得到了讯息。
他们也都做出了相应的判断。
并且差不多也都应该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所以,藏着掖着,反而会被人以为是软弱可欺,说不定别人还会得寸进尺。
扮猪吃老虎是很爽。
但在另一头猛兽面前示弱,别人恐怕会真的以为你好欺负,不仅伸爪子,连身体都会挤进来。
所以呢,让于己衍去传话,就是要震慑他们。
让他们产生迟疑、产生思考,发生争论。
而趁他们迟疑和争论的时间,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兵贵神速,政坛上也是如此。
你的行动比对手行动快,就有可能占领制高点,取得先手!
于己衍却是看着张越,思虑片刻,俯首拜道:“诺!下官知道了……”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选边了。
现在无非是更加彻底的用行动和态度来告诉其他人他的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