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长文忍不住流下一滴眼泪,没想到自己在这种时候还会留下眼泪,原以为自己不会再处于这种流泪却又无泪的状况。
这些“原以为”不过是脑子里的扭曲而已,算不上数。出乎意料才是正常现象,意料之中总是极少数的情况。
刚才想到一种可能,既然我此刻感觉到世界是真实的,那么我感觉到的那种恍惚感,并不能直接说明世界是虚假的。同样都是感觉,无论是感觉到真实,还是感觉到虚假,这多没法说明什么。
难道感觉到虚假就是虚假吗?
只是理论上,这个二元世界,这个局限的宇宙,确实不真实。
也许,区别在于,没有一个“我”在感受,没有角色去感受“非角色”的存在。
从来没与这种时刻,因为自己看见世界的真实性而感到懊恼。我看见那树那花,竟然会因为太过于真实而感到难受。
不断自问,为什么依旧如此真实?明明自己斩杀,为什么还是跟以前没有区别?
然后,就会发现,这种自问本身就有问题。因为角色的所作所为并不会影响真实,不管角色是正义还是邪恶,都不会影响真实。并且,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善良的人才能修到真实。
而这种思维诞生之后,角色的行为就不再重要,也同样会发现隐藏在其中的恐惧。依旧还是想要角色有所成就,依旧还是想要角色站在不同的高度,跟别的角色有一个区别。
我这辈子都在做这样的事情,努力在自己的角色跟别的角色进行区分。“我是一个怎样的人”,这句话的不断重复就是想要区分角色。一旦区分,就能获得别人的认可,因为只有认可其真实性才能做到很好的区分。
每个角色之间差别大吗?
都是恐惧笼罩下的角色,也许有人充满灵性,有人充满金钱味,但有区别吗?或者说,这种区别在真实面前,重要吗?
我没有时间去理会别人,去思考别人究竟是如何的状态。我的斩杀还没有结束,甚至也许根本就没有开始。
这个世界不真实,我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有什么好留念的吗?有什么舍不得吗?没有什么是真实的,而真实的根本不会出现在这个虚假的世界。
斩杀究竟能带来什么?在这场精心策划的梦境中,斩杀虚假冲破梦境,究竟有什么意义?而我,究竟在做些什么?
袁长文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看起来,是自己感受到不真实,于是离开帝国丢弃家族以及帝国第一人的头衔,然后自己开始斩杀。
但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斩杀进度到底如何。唯一感到难以置信的,就是那份轻松感,轻松到忍不住想要跳舞,轻松到自己已经逍遥人世间。
可是现在,那份轻松感已经成为记忆,而我根本没法确定记忆的正确性。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经历过那份轻松感。
这种移除时间的行为,除了给生活捣乱之外,还有什么用处?但“有没有用”这种想法,本身就是建立在虚假之上的。我们假设,一个东西对生活有用,那么我们才会去思考去争取。
但是,“对生活有用”这个假设,又是建立在“生活是真实存在的”这个假设之上。并且,判断“有没有用”这个想法同样来自脑子里的扭曲。
更深处,就是恐惧。也许不是纯正的恐惧,也许是担忧,或者忧愁,让“有没有用”成为下意识的判断。
在学生时代,读书学习做作业才是有用的,而打游戏看电视就是没用的。
工作之后,学习深造加班才是有用的,而那些华而不实犹如空中楼阁的幻想,就是没用的。
我不想继续举例子,也不想再思考这些问题。每次想要找到一个比喻,我都要耗费脑子里去思考。明明我已经感受到这些东西深层次的含义,为什么要为了表达更清楚而努力去思考比喻或者举例呢?
一股由内而外的难受弥漫全身,袁长文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充满了悲伤。仿佛整个人正在崩溃,却又因为坚强的意志和积极的思维,阻碍着这场崩溃的顺利开展。
而这种阻碍,仅仅是延迟仅仅是拖延,这就让崩溃显得难受无比。不是痛苦也不是疯狂,就是难受,仿佛自己深陷沼泽黑暗一般的难受。
没有刀割那样疼,也没有烫伤那样痛,更不是摔桌子打碎窗户的疯狂。同样不是歇斯底里的愤怒,也不是失去心爱之物的哭泣。
袁长文在湖水深处,感受着自己无法描述也没必要描述的低沉、忧伤。词汇的发明,似乎让人可以更好的交流,但也仅仅限于文字上表面的交流。
我理解的忧伤跟你理解的忧伤,是同样的忧伤吗?我们想要表达的东西,是同一个状态吗?我们对于忧伤的判断,是同一个标准吗?
袁长文还在难受,从手到脚,似乎这股难受比湖水更接近自己。
自己应该发疯的,难道是多年的教育让自己已经失去发疯的能力了吗?似乎,永远都要理智的思考,永远都压克制自己的情绪,这就是我这么多年学习的狗屎。
哪怕是所谓的宣泄情绪,也不过是让宣泄处于一种可控状态。总是想要控制,总是认为宣泄情绪是不好的。想想,如果有个人肆意的宣泄情绪,我会如何看待对方?
而千年的传统一直在强调,什么城府,什么喜怒不形于色,什么泰山崩而面不改色之类的。我t就这么傻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