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端阳节,一番忙碌自是不在话下。
这个夏季似乎注定多事,许太后终于下了旨意,准许宇文图将程姑姑迎回自己王府中好生照料,不过却并没有提及封号的问题,对外只是声称程姑姑是服侍先徐太妃的老人,宇文图不忍母妃生前旧人受苦,因此将程姑姑接到自己府中,“事之如母”。
“事之如母”外人听起来好听,对于知道真相的人来说却是无比残酷,看似恩宠的背后却是皇家并不承认程姑姑的身份,即使宇文图是她所生,却无人承认她是宇文图的母亲。
宇文图是先帝之子,先徐太妃算计了先帝这事虽是陈年旧事,但若是就此翻出来说出去于先帝的面子上毕竟不好看,何况还要顾及世代军功卓著的徐家——当年之事虽不知徐家是否知情,然而宇文图作为先徐太妃之子的皇子身份,多多少少是能够安定徐家的心的,若是此时生了变故,难保徐家不会因此而人心惶惶生出事端——万事,皆要小心为上。
此事涉及先帝颜面,又与前朝息息相关,宁澜其实一早便也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她甚至猜到这是宇文复下的决定,之所以由许太后出面——许太后毕竟是他们的长辈由她来下旨合情合理,二则也是为了避免他们兄弟之间产生嫌隙。
宁澜听说宇文图求了太后多日,然而太后始终不肯松口,到后来索性不见——至于宇文复那边,虽然是皇帝,但他也不好“违逆”许太后的决定,毕竟他也不是许太后所出。
如今知道宇文图不再想着除掉自己,宁澜总算是有闲心感叹——原来帝王之家也有自己不得已的时候,不过也只是感叹而已,如今她跟宇文图再无任何瓜葛,她犯不着去同情他,只是感慨程姑姑这二十多年里殊为不易罢了——换了是她,怕是没有程姑姑这般毅力,她一心念着的不过是五年后出宫而已,如今多了一件事,那就是跟萧迟的约定了。
晴雪园就在松颐院不远处,宁澜每日都会看到,偶尔经过的时候看到越发冷清凋零的晴雪园时,难免有些神思恍惚,生出那物是人非之感——距离初见程姑姑也不过半年的光景,很多事情似乎都大不一样了。
此事还未平息,另一件大事便又闹得沸沸扬扬,听闻西戎派了使臣过来,其中还有西戎的王子。
夏、南越、西戎三国毗邻,西戎在夏西北面,两国常年征战不休多有龃龉,此番西戎派了其王子做使臣,不知怀的是什么心思。
宫中倒是热闹起来,相对于南越的平和与世无争,民风彪悍的西戎在世人眼中更显神秘。京城市井传言西戎人游牧狩猎为生,其人生性残忍嗜杀,甚至嗜食人肉——总之,人们对自己不熟悉的总是想象成如同怪物一般的所在。宫中之人都多是些女子,虽然平日里谨守本分不曾在外提起这些,但是私下里难免会有些好奇。
不过也只仅仅是好奇罢了,宫中女子通常也无甚机会见到这些被她们传成三头六臂的人。
那些人毕竟是使臣,平日里住在鸿胪寺为他们准备的居处住下,没有宇文复的召见轻易不会进宫,宇文复似乎有意晾着这些人,并不急于召见。
宫中有莫名的传言,据说夏与西戎交战多年,难得的是近两年来是夏处于上风,西戎之所以派出西戎王子来京城,据说是想与夏联姻,共结秦晋。
先帝有公主五人,一个早夭,两个在十年前那场动乱故去,还活着的的两个长公主皆已嫁人,而宇文复即位多年,膝下只有先皇后所遗一个公主,公主如今才五岁——都不可能去和亲。
再说了,虽然说过去也有过和亲之事,但是名义上是送的公主和亲,其实多是送的宗室之女,然而十年前那场动乱牵连甚广,皇室宗亲也所留无几,何况此番是西戎王子亲自求娶,拿宗室之女忽悠,总有些轻视怠慢之嫌,往大了说是惹起两国争端之事,但若是西戎王子真的求娶公主,这边却确实是有些难办了。
那些流言越演越烈,宁澜却并不搀和在其中。她最近有些恹恹的,自从上次与萧迟之事被宇文图逮着之后,之后宇文图再入宫的时候,便没有带上萧迟了,她要提醒萧迟不要将他俩之事告知宇文图的话也没机会说——真是莫名其妙!她还想着要从萧迟手上拿回自己帕子呢,毕竟这种东西是女子私有之物,萧迟带着难免惹人注目,她所绣的随身的东西又向来留有自己的名字,若是被有心人知道拿去做文章,她的名声也就尽毁了。
虽然她与萧迟已经是那般的关系,但是让别人知道他们私定终身终归是不好的,她名声若是毁了,他日想要嫁给萧迟难免会有人诟病,宁澜并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让萧迟被人指指点点,以她的身份即使是销了奴籍之后嫁给萧迟也本就是高攀,若是她名声坏了,此事却是万万不成的,别说是大户人家,哪怕是平头百姓,娶妻也是要求个身家清白。总之,总要找个时机拿回自己的帕子才是。
想起那方手帕,便又想起上次被宇文图夺去的荷包,宇文图他……应该早就把那荷包给烧掉了吧?可千万别忘了才好,萧迟毕竟是要娶她的,这事儿还勉强说得清,是宇文图的话,这事儿是万万说不清的。
这两人,一个王爷一个侍卫,都喜欢没问过便自作主张拿了人东西,简直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没得一个让她省心的!
如此惴惴不安十数日,天气越发的炎热,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