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圆哥儿提醒,江宛才想起,自己还没把程琥化名王虎护送他们回京的事告诉他。
“圆哥儿,你想不想见小虎哥哥?”
圆哥儿点头:“想啊,小虎哥哥对我很好的。”
江宛摸了摸圆哥儿的头:“其实,小虎哥哥是圆哥儿的表哥,就是你表姨的儿子。”
“表姨的儿子?”圆哥儿似乎不太明白,但也没深究,又问,“小虎哥哥为什么和人打架?”
“下次圆哥儿自己去问他好不好?”
“好啊。”圆哥儿道。
江宛最喜欢的就是圆哥儿的好哄。
进了屋里,桃枝服侍着圆哥儿换了身衣裳,圆哥儿便去上课了。
江宛则遣了人去给孙润蕴报信,将今日的事如实相告,特意说了孙羿并没有受伤,只是需要一套干净衣服。
她让梨枝去的。
春鸢则安排孙羿洗了个澡,然后先穿了护卫那里的干净衣裳。
孙羿重新站到江宛面前时,江宛几乎不敢认他。
果然是人靠衣装,穿着干净衣裳时,纵使通身不曾有一件贵重的配饰,孙羿亦清新如大雨后的庭前玉兰,他眉眼生得与姐姐很像,却不至于沾染女气,眉毛又直又浓,眼睛炯炯有神,英气勃勃的。
汴京这地方委实妖异,程琥回了汴京,便由朴实小护卫变成了浪荡纨绔,这个孙羿也是,罩在华服锦衣时身上也总带着些膏粱子弟的萎靡,眼下洗尽铅华仅穿着一套灰衣,却多了返璞归真的纯净。
到底是少年人啊,把那层油腻轻浮刮去,露出的底色仍是闪闪发亮的。
他是如此,程琥亦然。
江宛道:“过会儿你姐姐会送来你的衣裳,你换完了,便回家去吧。”
“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我侠肝义胆。”江宛下想也没想就回道。
孙羿看起来不敢苟同,却也没法反驳,只别扭地站了一会儿后,憋出一句:“总之,多谢你……”
江宛正低头看着家里的库房册子,头也不抬道:“不必了,你回家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要再让你姐姐伤心,就是对我最好的答谢了。”
她素面朝天,松松盘起的乌黑发髻上斜斜插着一根木簪子,簪头雕着一朵半开的梅花,这样素净,却美得咄咄逼人,叫人不敢细看。
孙羿垂下头,扯了扯腰带上的结,吞吞吐吐道:“其实,我也不是打不过程琥……”
他话还没说完,江宛就噌地抬起头:“你还想着打架吗?”
“我没有想打架。”孙羿连忙否认。
他还想解释,可梨枝这时候进来了,她刚去了一趟太尉府,见了孙小姐,还有许多话要转告夫人。
江宛不曾让孙羿回避,让他站着听。
梨枝道:“孙小姐听说这事,头一个便问会否给夫人添什么麻烦,奴婢道不会后,她才问起孙少爷是否受伤,然后又找了身衣裳给奴婢,再三说了谢过夫人,才放奴婢离开。”
“衣服给他。”江宛道。
梨枝忙把包袱给了孙羿。
江宛看着孙羿道:“换了衣裳,你就自己回府去吧。”
孙羿踌躇片刻,还是说:“你能不能派辆马车送我回去。”
“你怎么了?”
孙羿飞快地瞥了她一眼:“我……脚……”
江宛不想听他废话:“可以,你去换衣服,我让人安排马车。”
“多谢。”孙羿才跟着梨枝离开,他出门时又回头看了一眼,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闭着嘴走了。
江宛已经将一本库房册子看得差不多了,于是叫过春鸢:“拿走吧。”
春鸢抱了册子,又问:“夫人怎么忽然想起来看册子了?”
“我是想起了池州那头,不管是运我的嫁妆,还是派人来查账,这都一个多月了,怎么也快到了,公账那一摊我不愿意插手,若是他们要收回,或是要派另外的人来管,那是最好的,将来出了事也赖不到我头上,只是齐管事管着公中的铺子时,多多少少总能补贴些府里,若是没了,日子又还要过,总免不了要筹划筹划。”
“要奴婢说,夫人的俸禄也不少呢。”
“那可不是我的俸禄,那是郑国夫人的,是宋吟妻子的,若有一天我改嫁了乃至于和离了,这些银子他们说不准儿还要从我嘴里抠出去。”
“夫人此言差矣,您做了郑国夫人一天,就合该拿些俸禄,要是他们连这个也要搜刮走,难不成您这些日子守寡就白守了?”春鸢抱着账册为江宛抱不平,“且不说您在池州还守了六年活寡呢。”
春鸢故意说得尖酸,却把江宛逗笑了。
她笑了一会儿,却又摇摇头:“你是这样想,可别人怎么想却不一定了。”
春鸢点头。
江宛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们到之前,最好将晴姨娘这件事料理清爽,若是晴姨娘还是想回池州,自然由她跟着下人们一起回去,也安全些,晴姨娘那头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要不我让陈万两去问问?”
“不必了,你先将账本理一理吧。”
春鸢应了声,自退了下去。
一直到晚膳时分,都没有别的事找上门来。
等圆哥儿下学回来吃晚饭的时候,正屋里坐得满满当当的,梨枝坐在小杌子上做针线,江宛抱着蜻姐儿玩铃铛球,夏珠人高马大地蜷在桃枝常坐的小板凳上,兢兢业业地敲着核桃。
蜻姐儿拨弄着铃铛球,手一挥,那球就落进了梨枝的针线簸箕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