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卿听着师师的大胆直言,不禁摇头道:“我看啊,妹妹才是我爹的亲生女!”
两个人说笑了一会儿,师师才说到自己的病情:“近几天每晚身热,心烦,不得眠,晨起口苦,行经有些不畅。”
丽卿仔细瞧了一番,方才说道:“这个病可不能拖,幸好我今天来了!如今只是气血不和,心神不安,尚无大碍,至多是气血瘀滞,我这就给妹妹开药,服下后当晚就能安睡,且放宽心!心病还须心药医,妹妹总要看长远些,先吃几服药吧,过几天妹妹好些了,我陪着出城逛逛去!”
“好啊!如今秋意渐浓,城外正是好风景!”
师师当晚服下了药,果然可以安眠了,只是心病还是难医。
师师后来越想越觉得那场花案被人做了手脚,八成是赵元奴买通了乐官并几位名士,可是师师没有证据,而且仅凭赵元奴一己之力,怎么可能召集起一场轰动汴京的花案呢?纵然赵元奴想贿赂乐官并几位名士,可他们怎么可能轻易就敢冒自毁名节之险呢?自己明明可以夺魁,却只能屈居第二,他们真就不怕别人追查真相吗?这背后一定有个大人物在推动,不然如此兴师动众,开封府这一关就过不了,何况巡游全城的那天,左右金吾街司据说还出动了上千人护卫呢!这位大人物恐怕还是担保和牵线人,乐官及几位名士才敢拿了贿赂后不惧东窗事发。
师师左思右想,便寻来了周邦彦,希望周邦彦去打听一下,这场花案到底是谁首倡的。周邦彦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确认这场花案居然是蔡攸首倡的,而且得到了官家的御批!那段日子正是刘贵妃缠绵病榻、官家闷闷不乐之时,官家自然更想清静,非蔡攸之力,别人还真是无法说动官家由民取乐呢!
“小相公如今是官家面前的红人,就算是他做的手脚,可是凭我们又能怎么办?当今之世,恐怕也只有请官家亲自出马,才能为姑娘主持公道啊!”周邦彦喟叹道。
“真是世戏都要帮着作弊!”师师黯然道。
周邦彦离开后的这天晚上,师师又开始辗转反侧起来,就是无法安眠,她一心想着:难道说普天之下,真的就没有人能替自己主持公道了吗?
想着想着,朦朦胧胧之中,一个人的身影突然跃入她的脑海,师师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嘴里惊呼道:“他能行,他一定能行!”
屈指算来,已经三年多没有再见过他了,师师还清楚地记得,就在与他分开的第一年上,俯仰之间,午夜梦回,都是他的身影,心里真是好苦好苦啊,仿佛是一场噩梦,却无法醒转过来,总会泪湿衣枕,啜泣到天亮!
后来只好以书画文章来排遣这份苦楚,文章憎命达,诗必穷而后工,诚哉斯言!境遇越苦,对于人生在世的体悟越深,才艺越能有所精进!尤其是诵读佛经,如今也成了师师每天早晚的功课。她还辟出一间小屋,里面陈设简素,只有几卷佛经,及念珠、蒲团、残烛、佛像等物,若非迫不得已,师师还会坚持茹素。
师师已然不记得了,就是从他口里得到真相的那天,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家的?是他送回家,还是自己失魂落魄地走回去的呢?反正到家以后,师师又是不敢相信,又是害怕,又是觉得他对自己并非真情,无非只是利用自己而已,爱之愈深而恨之愈切,师师从此就跟他断绝了一切往来!为了避嫌远祸,甚至还搬家到了镇安坊。
师师将这份伤痛深埋于心,可是慢慢的,她又觉得他一定是真爱自己的,也许他的初衷只是利用自己,可后来一定是动了真情!那些历历在目的往事,桩桩件件中让人感泣的瞬间,非用情之人如何做得到?可是,他真的是辽国人啊,华夷有分,敌我有别,何况将来若是东窗事发,自己也有抄家灭族之祸啊!师师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亲人们着想啊。
如今三年多过去了,师师再难觅得真爱,虽然不去想他,可他仍时而浮现在梦里,师师总是有一种冲动,想要不顾一切地去找他,跟他私奔!他也一直想私奔啊,干脆两个人抛弃了过去的一切种种,从此私奔算了!
如今身处这等进退不得的窘境,师师觉得也唯有他才能帮自己化解了,虽然是有些冒险,可师师真的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就是要去找他,问清楚他到底意欲何为,若是情有可恕,自己就跟他谈谈条件,只要他答应帮自己澄清花案真相,自己不妨再为他做回探子!若果真有东窗事发的一日,自己咬定一心只为辽宋两国福祉,他人毫不知情,死活就只自己,定然不会牵连他人!
师师坚信,他的到来一定不是为了损害大宋,两国已大体维持了百余年的和平,且势均力敌,辽国怎么可能有力量攻打大宋?可是,一旦落到官府手里,哪里还会容自己多分辩呢?尤其这种事,怎么可能不牵连亲人?
但话又说回来,这么多年了,怎么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辽国细作被发觉的案子呢?从前倒是听说过来往大宋的高丽人替辽国做耳目,被发现后也只是赶走了事。他也一定会保自己的,跟他接触的人那么多,难道都会被牵连其中吗?干脆就咬定不知情,反正跟他来往的宋国人也盈千累万呢!自己一个小女子,能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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