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马扩离开燕京之前两天的那个晚上,大石突然向宋军发起了全线出击。
在此之前,经过与萧幹的一番密议,两人确定了一个“声东击西”的方略,即先以部分人马在兰沟甸向宋军发起主动进击,并且张大声势,吸引住部分宋军主力前往增援,然后大石、萧幹再以主力突然越过白沟,向沟南岸的宋军发动大规模袭击。
没想到的是,在兰沟甸的宋军那么不经打,居然很快败退,可还是吸引住了宋军的大部分注意力。就在这时,耶律淳调集来的三万多援军到来,在休息了一天之后,大石当即命令全军乘着夜色强渡白沟,辽军分为了左右两翼,分别由大石与萧幹统领,他们顺利渡河之后便开始包围对岸的宋军种师道部。
种师道部在人数上占据了劣势,而且根本没有想到辽军会突然以主力来袭,结果陷入了苦战之中。那杨可世是西军有名的猛将,结果在激战中被辽军的铁蒺藜击伤,随后又被流箭射中,不仅被射掉了两颗牙齿,胸腹部也伤势严重,以致血流满靴。
战至天明时分,终于等到了辛兴宗所率的西路军来援,结果援军反被萧幹部击溃。所幸种师道部乘机突出了重围,向着雄州一带溃散。不想在中途又遭到大石所亲率的轻骑的追袭,以至死尸相枕,不可胜计。西军毕竟是百战之师,又有种师道这样持重的老将统领,遭此重创,固然大出意外,可还是在关键时刻收拢住了,没有让全军做鸟兽散。
在此时的大暑热之中,连续奋战的辽军也已疲累,雄州方面又派出了人马前来接应种师道部,大石见状,只好带着一丝遗憾下令停止追击。
双方清点伤亡,宋军约伤亡五六千人,辽军伤亡仅有两千余人。
廿七日,马扩与王介儒等人一同南返,当晚歇宿于涿州。
次日,马扩看见一批辽国的骑兵携带着缴获的宋军的刀枪鞍马等军械,又见不少步卒来来往往,一派胜利后的繁忙景象。马扩从军多年,晓得这绝非故意造假给自己看,而且他意识到宋军一定是被打惨了,故而心情十分沉重。
那王介儒见状,忙在一旁以教训的口吻道:“辽宋两朝太平日久,即使像那些满头白发者也未必见识过战事。而今一旦亲见这等凶险、危难之战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又怎会不感哀伤?你们南朝总是爱提燕人思归大宋之事,但怎么就不曾想想,燕地自从割属契丹,至今已两百年,燕人对于大辽难道就没有一点君臣父子之情?”
正在忧心的马扩当即驳斥道:“一国之兴亡,恐非区区几人所能左右!现今女真人步步逼近燕京,燕人如在鼎镬之中煎熬,这也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本朝皇帝挂念故土臣民百姓,不忍坐视不救,是以起兵前来援救。若论父子之情,那谁是嫡系之父?晓得自己有养父,而不知还有嫡系之父,那岂非是不孝之子?”
王介儒是汉儿,马扩此言令他无从反驳,还弄得有些尴尬,只好笑而不答。
当一行人走至新城时,王介儒突然接到了一个信函,他阅后转身对马扩道:“四军大王眼下就在白沟,他已下令要强行留住南使,不使回宋!”
马扩面不改色,一如平常,他们下榻于新城的一个小驿站中,王介儒对马扩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意,便过来善意地小声说道:“宣赞这次面见四军大王时,言语之间恐怕要更加温顺。你等此行十分危险,一举一动都非常不易,休要触怒了虎狼之心!唯有如此,方能全身而退!”
马扩正色道:“四军大王不能制止女真对大辽的侵袭之患,却对手无寸铁的一介使人耍什么威风?他若不与讲理,马某不过一死罢了,只是不敢忘却了燕京全境百姓之安危存亡,这一头等大事!”
王介儒无话可说,只好告退。
次日,马扩被请到了萧幹的临时营帐前,帐外几十名刀斧手齐刷刷地站成两排,分明是要给马扩一行人来个下马威。随行的那些人见此情形,着实有了三分惧色,哪知马扩意气自若道:“你等在此耐心等候,本宣赞去去就来,不必挂虑!”
马扩到了营帐之中,等了一个时辰也未见萧幹前来,就在他有些不耐烦,准备站起来问一声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怎么?宣赞着急上路吗?哈哈!”
马扩循声看去,竟然是大石独自一人进来了,他脸上的征尘尚未洗净,马扩方起身道:“太师这么捉弄人,可不是大家做派!”
“呵呵,本太师如何捉弄人了,若非刚才在大王面前好生为宣赞求情,宣赞此刻已与本太师人鬼殊途矣!”大石走到一副书案前坐下了,又与马扩互相行礼示意,“怎么?马老弟怕不怕?”
马扩摊了摊手,一笑道:“若说我不怕死,那是假的,可若是其义当死,死得其所,又何惧哉?此番冒死前来,已是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前者倒有些性命之忧,如今想求死也不能得了!呵呵!”
“怎么讲?莫非马老弟是觉得我会顾念旧情,要放你一条生路去?”
“若说不存这个心思,也算我马扩看错了林牙,呵呵!”大石微笑着点了点头,马扩不免有些苦笑,“如今是国家不幸却成我一人之幸!两国忽起战事,若是贵军战败,那四军大王定然寻我泄愤!可没想到贵军轻易取胜,那四军大王定然心情畅快,只要截住贵朝在对我朝文书上的不利条目,即达目的,所以未必非得置我于死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