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姐,您看…对面那位公子也指了锦瑟姑娘,也是一样的曲子…”
锦瑟的琴音这才了断,缓收双手,故作迷茫的看着班楚心。
对面雅间的身影看不清楚,只依稀瞧个大概,垂帘微透,见得那枚身影端正椅上,帘上山岸剪影稍稍挡住了那男子挺阔的肩膀,只能看得他身上透出的气势,并不得深窥。
班楚心收回目光,拿起手边温茶,轻饮一口,未作任何态度。
锦瑟略微挑眉,毕竟班楚心是先给了票子的金主,没有她发话,锦瑟也是不敢妄动。老板娘见着班楚心一副准备死磕下去的样子,不由得头冒冷汗。
对面那是个大人物,可这位小姐看着衣着也是不凡,出手更是阔绰,想来也是个不好惹的,如今这俩人磕上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老板娘干笑一声,接口道:“这位小姐,小人这也是小本生意,您看…”
“无妨。”对面雅间声音忽起,班楚心眸色一顿,微微抬眉。
“这戏么,自是观的人多了才热闹,更何况,就中言不醉,红袖捧金杯。佳人作伴,这戏更是多了一番滋味。”
白苓蹙眉,这男子语气好不轻浮!再低头去看自家小姐,却没在班楚心面上寻得半分怒触之意,反倒悠然的很,像在听什么平常笑话。
老板娘立在帘中,尴尬一笑,正不知怎么办,忽闻见班楚心轻轻的笑语。
“那便依公子之言,一同听罢。”
闻言锦瑟却是眉梢微挑。本以为这位小姐是个不寻性子,等下会有一场好戏,如此,竟就这般草草了事?
老板娘如获大赦一般,忙笑一声,冲着屋内的锦瑟使了个眼色。
锦瑟识得,轻搭于细弦之上的手指复又一动,铮铮音色顿然乍起,如叶络轻抚碧波水面,探出一波浅纹。
锦瑟稍扫一眼重重帘外的模糊身影,继而望了下屋内淡然品茶的班楚心,指尖微动,继续弹奏起来。
因对面的公子是后来的,锦瑟便只得复又从头唱了一遍,班楚心索性无事,便又细细听了一遍,也好确认,自己是真的没有听到那个男子的名字,并未错漏。
琴音瑟瑟,弹奏半响,话本内的故事已入渐半。歇室内有些安静,只闻锦瑟细指拨动间那漫然浮动的脉脉琴音。
倏尔,闻得一声轻叹似薄雾朦胧,漫然夹入这满室幽幽琴音之中。
白苓低下头,看着班楚心以手支颔,长吁一声。
对面有浅浅笑语轻声探询,“耳落袅袅之音,不知小姐因何兴叹。”
班楚心明澈的双眸淡淡收回,伸手揽过茶盏,“自是叹这申屠一家。”
“负义之徒,有何可叹。”那声音中带着几分轻懒之感。
班楚心微微颔首,漫然一笑,“烜赫一世却最终身败名隳,难道不值得一叹吗。”
对面声息似是顿了一瞬,片刻后,只闻得音色沉沉,“招祸取咎,到头来,也是无不自己也。”
班楚心嘴角缓缓扬起,纤白指尖似有一下无一下的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吾初闻申屠之讳时尚且年幼,亦不辨人人口中赤胆忠心的申屠军,是何等表里不一。”
班楚心如此说着,对面那男子语中笑意也有了收敛之意,“人们常会因三夫之言而被蒙蔽,认为那就是事实。”
“是啊。”班楚心幽幽一笑,“若是昔年那支犬戎大军知道自己是败在这等狼子野心之人的手中,恐怕也会心有不甘吧。”
锦瑟吟唱话本正至后半处,正是申屠大军与犬戎军队交战于越州。
那是薄书上记载有些模糊的往昔,班楚心唯一知道的,也只是茶楼里说书先生偶尔提及的只字片语。
据说申屠家的覆灭,便是发生在这场战役之后。
彼时陛下已收到密告申屠家的文书,但念着他们多年来征战沙场的功劳,并未将他们屈辱的歼灭在战场上,而是等着大军归来再行定罪。并且顾念申屠家多年奋勇征战的功劳,也只欲问罪都统之上军职的人,余下军属若能洗心自新,陛下也不不准备再予以追究。
可谁知申屠军早已嗅到一丝消息,以功勋之名披甲执锐进入紫禁城中。更与早已埋伏下的宫内侍卫发生争执,夺佩刀,杀兵士,直欲攻进宫去。
眼见对方是毫无翻悔之意,陛下也不欲再顾念旧情,下令禁军不惜一切代价,务将对方尽数歼灭。
申屠军队纵是神勇无比,但毕竟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的厮杀。一番对战下来,便渐渐敌不住体力,败下阵来。
再之后的故事,便是人人都熟知的了。申屠家男丁斩首,女眷没官。余下军中人员,也皆是死的死,逃的逃。
琵琶琴的音色清冷甘冽,伴叙这种悲凄故事最是相宜。班楚心只是不语,看似盯着那窗上繁复的图案,但一双眸子却是迷离着,似在暗暗思索着什么。
末了,只是一笑,“要说这犬戎败的也是不冤,越州一战申屠家少说精兵也有五万,可那犬戎举国来犯,却只集结了三万大军,以少敌多岂非以卵击石,也难怪会败下阵来。”
话刚落,却听对面声音轻笑道:“小姐有所不知,那犬戎本是王土境内一崛起小国,国民人数尚且不多,更遑论是军中人数。只它国境虽小,却极擅水战,陆上虽只有三万人,然一旦陷入水战,亦可抵五万精兵。”
“且越州周围多是江河流域,在那样一个地形里,恐怕就算是申屠军恐也难以占据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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