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看到何松的眼光就像剑一样盯着他,似乎在分析着他所说的一字一句,等待着他如何解释另一个副主任张和宁的原因,就又不紧不慢地说:“谁知道屋漏偏遇阴雨天,税务局迟不来早不来,就在那两天又派人来了两伙,还说是地区税务局催办的举报案,要对批发站前两年的批发情况进行调查取证,张和宁副主任一个是分管批发站的领导,再一个是对财务经营方面比较了解一些,那两天只能形影不离地陪在左右,税务局稽查队和检察室的人把批发站的进销货账簿单据翻了个底朝天,弄得天昏地暗,一会要这,一会要那,让张副主任应接不暇,唉,没办法,只好找我父亲来代劳。”
“送个化肥,一般职工办不了?”何松紧追不舍。
“只是送化肥,司机也能办了,关键中间有个分配的问题,前几年就因为分配不均,农民们生气斗殴的都时有发生,我当时想到我们镇的选举大会在即,又怕弄出什么动静来,给镇里添乱,没有其他办法,就只有让我父亲出山了,其一,他办事我心里踏实,青树供销社心里都踏实。其二,他在青树镇工作了许多年,有工作经验还在其次,主要是他都和各村的干部群众认识,就是他不认识人家的,人家都也认识他,办起事来方便,调配起来顺当,群众好接受,他在青树镇的口碑还不错。”吴成德一气呵成,说完,正眼看着何松。
何松的目光渐渐离开了他的脸,低头思考了几秒钟:“这样说来,还真的是如此做比较妥善,要是选举的时候,群众告状闹事就不好说了。”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可是,有人反映你父亲到村里游说,为郑小立做选前活动,有没有贿选的情况?吴主任,你必须实事求是地说。”
吴成德笑了笑,他也说不清到底是如何的笑容,或是苦笑,或是出于礼貌,或是别的:“何书记,那,我再说也是有口难辩,有句话,事实胜于雄辩,就让事实说话吧,我们问心无愧,别人愿意怎说就说去好了。”
何松看着吴成德无可奈何的样子,脸上又出现了久违的笑容,用手拍了拍吴成德的肩膀安慰说:“吴主任,心中放开些,有些事说清楚比闷在肚里要好,既然有人向上级反映,上级就会实事求是地调查清楚的,我们的党是不会轻易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轻易冤枉一个好同志的,今天咱们的谈话就到这里为止吧,可能这两天上级就会派人到我们镇来调查了解,这既是对党负责,又是对老楚和郑书记负责,也是对你我负责。你能理解明白吗?”
“是,何书记,我理解,我应该履行一个党员的义务和责任。”吴成德说出这句话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些官场上的话平时可没有用过,现在就顺口扯了一句,不禁从心里洋溢出许多自豪感来。
“哦,刚才就忘了问你,是党员吧?”吴成德就要转身离开,何松又追了一句。
“是,何书记,我是90年参加党组织的,现在都快整整三年了。”说着,他礼貌地朝何松笑了笑。
是,何松这次最终是露出了笑容,或许是满意的笑容,或许是别有意味的笑容。
吴成德自我庆幸在何松面前侥幸小胜,但是狂风过后呢?即将到来的是什么?是电闪雷鸣?还是骤雨冰雹?还是万丈深渊,永劫不复?
若果真让县里调查组落实了罪名,将要面对的不只是维持现状,而且会一棍把人打死,永远不得翻身。所有的荣誉,功名将会毁于一旦。想起来都是一身冷汗。
回到供销社以后,吴成德如坐针毡,心神不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天在供销社里小心翼翼地等待着调查组的到来,等待着命运下一步对他的安排。
然而,这个既怕又等的事情一直没有来临,使他意想不到的是又有一件使他猝不及防的事情如醍醐灌顶,让他懵头转向回不过神来。
他回到家里,茶几上放着一摞彩色照片,他还开玩笑地一边坐下去,一边对面无表情的武荷香说:“吆,这是哪位美人的照片,荷香,你在哪里照——”吴成德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手里拿起的照片,天哪,是他和魏小芳在医院里拥抱的照片,不同的照片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画面,看上去那样亲热,那样密不可分
“这是谁搞得?那个人这么下作?”吴成德当即大叫起来。
只见武荷香杏目圆睁,脸上带着凄酸的笑,不阴不阳地回敬道:“就是,吴主任可认识那位美人?您可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在搞?您觉得他下作吗?那多美呀,多销魂呀,多fēng_liú潇洒呀!我武荷香有眼无珠,还真没想到吴主任还这么有魅力,小姑娘都能弄到手!好吧,既然这样的话,我倒不如早点给你腾出来,你也方便把小姑娘接进来!”
武荷香执意要离开,吴成德解释了千千万,赔情道歉了万万千,但终究还是没有挽留住怒气冲天的武荷香。
她走了,临走给张仙桃丢下话说她回了娘家武家岩。
她的离去使他沮丧万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让他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气愤填膺。
武荷香一怒之下走了,吴成德首先想到了送照片的人,他瞅着心思重重的张仙桃没好气地追问:“是谁送来这些照片的?”
张仙桃也不往他这里看,眼光不定:“是邱上供销社开车的那个。”
“谁?”吴成德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地又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