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吴成德有意在武家岩村造风,多少有些在他面前显摆的意思,但无意中给冯清水下了一个使人心里不舒服的鱼饵,是一只让他倍感烦恼和惆怅的鱼饵。他轻易就上了钩,这个鱼饵咬在嘴里,使他寝食难安。
他前思后想翻腾了好多次,为什么昨天武荷香是那样一种态度,不冷不热,若即若离,神情闪忽不定?为什么两封信都如沉大海?为什么去年回来她就偏偏不在?是偶然错肩还是有意躲避?她爸也就是个小村子的小书记,怎么刚刚把儿子送到县革委会当了交通员还没有二年,就会又把女儿送到公社当了放映员,难道,这里面的文章和吴成德他那当供销社主任的老子有关系?听吴成德的口气,他从去年就来看荷香,而且还毫不避讳地说来看望荷香父母,他们的关系是不是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再想想自己一穷二白的家庭,想想一介穷书生的自己,心里不免黯然伤神,自惭形秽。与此同时,内心不免激发出一股强烈的自尊气来,索性赌气不去见武荷香。这就正中了吴成德的下怀。
不过,他们谁也不会想到,少女的芳心早已象天上的飞云一样,再也无法在天空中驻足。她的心就和她已变换的身份一样在变换,她的精神世界里就像夜晚的梦境一样斑斓多彩,她的青春理想就像电影里一样纷呈多姿。
电影培训班王文涛的出现使她的眼前一亮,他一头时兴的卷发,又粗又浓的眉毛,双眼皮下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薄薄的嘴唇上镶着恰到好处的小八字胡,驼色针织羊毛衫的高领围着脖子,左手腕上戴着一块闪闪发亮的镀金手表,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下身穿着一条上紧下松的喇叭裤,裤子的颜色竟然是大红,出门时那件米白色的风衣,披在细高的身上,显得那么时尚,那么潮流,那么fēng_liú倜傥。在她的眼里,他几乎就是一幅画,就和电影上的演员一样,甚至比电影里的演员都要潇洒。她的这一点欣赏和艳慕发自内心,发自青春的躁动,这一种感觉就像春天里破土而出的草丫一样,大地遮不住,山川无以掩。她的双眸,她的笑脸,她的羞涩,她不可抑制的急促呼吸使她的真情毫无保留地外溢出来,流露出来。
她欺骗不了任何人,欺骗不了自己,更欺骗不了有着恋爱经验的王文涛。春节过后,很快地,王文涛就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进攻,就像猎人跨着骏马在平坦的草原上追逐一只柔弱的小兔一样,她很快被俘获了,乖乖地束手就擒。然而,她为能成为他的猎物而心甘情愿,快乐而幸福。
她为自己拥有这样出类拔萃的白马王子而自豪,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称心、最如意、最陶醉、最幸福的女人。
与她恰恰相反的是吴成德,他的境遇几乎使他的精神一度颓废,濒于崩溃。这要从正月初六那天中午说起。吴成德自从武家岩无功而返后,就一直怏怏不乐,武荷香的音容笑貌就像天使一样挥之不去,使他食不甘味,夜不成眠,他不止一次地把那份压在床底的信反复来看,他认定就是冯清水从中作梗,不免为上次给冯清水留下的那剂苦药而暗自欣慰。你不让我称心,我也不能让你如意,他心里这样想。
直至中午,他心情懒散地登进家门,就一眼看到了直视着他的父亲吴连喜,他妈的脸上也挂着愠怒的神色。
“初二那天你去哪里了?那些礼物送给谁了?”母亲还没等他站稳就开始了气狠狠的质问。
“礼物,你们不是让我去郑美丽家吗?我还能去哪里!”吴成德说着,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的父亲吴连喜。
“哼,满嘴臭气没一句人话!你去了哪个郑美丽家?朽木不可雕也!”吴连喜指着他狠狠地说。
“今天上午人家美丽来咱家了,一问才知道她根本没见你的影子,你那天是去哪里瞎逛游了一天,中午饭都没回来家吃。”他妈原原本本将实情告吴成德说。
吴成德自知纸里包不住火,但又不好意思说明,只得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就像小时候没有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被罚站一样,耷拉着脑袋,保持沉默。
“人不大,招数倒不少,竟给老子虚晃一招。今年你就别在供销社干了,翅膀硬了就自己飞去!”吴连喜大声呵斥道。
“不就不,有什么大不了的。”吴成德怯懦地小声说。
“说什么话!这供销社又不是你开的,孩子是上公家的班,挣公家的钱,又不是给你上班,有话好好说,干么扯上工作。”他妈见父子上了劲,连忙回头劝阻吴连喜。
“我是这个供销社的主任!在这里我说了算!”吴连喜还在劲头上。
“算就算!离开这个家照样能活!”说着,吴成德就要向外面去。
正好碰上牛金旺从门外进来,看到吴成德在极力挣脱他妈扯着他的手,想出去,就帮忙推在了床上,并不解地问道:“这是怎回事?小吴这是——?”tv//v./
吴成德也不回答,把脸扭在一边。
她母亲欲说又止。
停了一下,吴连喜长出了一口气,没有抬眼皮,有气无力地对牛金旺说:“就是昨天我给你聊的那件事。”
“昨天?”牛金旺想了一下:“生产资料调配那件事?”
“那件事和我们家没关系。”吴连喜顿了一下对百思不解的牛金旺说:“郑主任!郑美丽!”
“哦,那件事。”牛金旺恍然大悟,连忙堆上笑脸说,“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