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仪仗还是挺显眼的。虽然李祐不太适应这种大半夜扰民的习惯,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有做太多的干预。而且这样的仪仗一年到头也用不了几次,也就听之任之了。
长孙无忌从大门出来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仪仗,崇仁坊里面能动用这样的仪仗的只有一个,就是燕王李祐。这个小子总是一副惫懒模样,烂泥扶不上墙,就连似乎无所不能的皇帝陛下看到都会忍不住头疼。但李祐越是这样长孙无忌越是喜欢,要是所有皇子都跟三皇子李恪似的,他倒是要头疼了。
不过奇怪了,之前这家伙不总是吊着眼睛看人吗?给人让路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过,今天这是怎么了?长孙无忌爬上马背,却没有招呼仪仗前行,略微想了想,随手招来一个亲军,低声吩咐了一句,那亲军便急匆匆向着李祐跑来了。
“燕王殿下,齐国公邀您同行。”那亲军赶到李祐面前,利落道。
李祐转了转眼珠,微微点了点头,吩咐自家的仪仗跟在长孙无忌的仪仗后面,便稍稍拍马,到了长孙无忌的身边。
尚武的大唐,像李祐这样的贵族少年骑马司空见惯。刚来的时候倒是有些不太习惯,但好在这玩意儿和游泳、骑自行车差不多,大多是身体记忆。只要克服了心中的恐惧,哪怕灵魂换了一个人,稍稍练习一下他就掌握得很熟练了。虽然还做不到镫里藏身什么的高难度的动作,应付一下日常的出行足够了。当然,高难度的动作能做他也不敢做,话说自己有个大哥,名叫李承乾……
“舅舅新年好!”李祐没等长孙无忌开口,便笑着拱了拱手,问候道。长孙无忌是皇后长孙氏的亲哥哥,长孙皇后是李祐的嫡母,从礼法上讲叫长孙无忌舅舅是应该的。
“燕王殿下也新年好!”长孙无忌被李祐的问候弄得一愣,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同样拱了拱手,胖乎乎的脸一团和气,和自己那满脸阴沉的血亲舅舅比起来,完全是不一样的气度,一点儿也看不出“千古大阴人”的迹象。
两人略微问候了一句,便带着浩浩荡荡的仪仗向着太极宫方向走去。路上遇到了同样火龙一般的各路仪仗,看到是燕王府和齐国公府的队伍,便自发避让开来。一路上长孙无忌做足了长辈的姿态,笑语晏晏地询问李祐在宫外住得惯不惯、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李祐也恭恭敬敬地答了。长孙无忌不时被李祐故作幼稚的答案逗弄得哈哈大笑,眼神里面却隐隐透出不一样的神情。
一直快走到承天门了,长孙无忌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陛下有意分封皇子及各位功臣担任外地刺史,老夫和邢国公等人之前屡屡进谏,想要劝阻陛下,但陛下执意如此。若无意外,今日的朝会上便会宣布这件事情。殿下如何看?”
“国家大事,哪里有小子置口的余地?”李祐笑了笑,答道,“父皇以及列位前辈都有自己的理由,但毫无疑问都是为了大唐好。我这么大点儿的人,能有什么看法?总归听父皇和列位前辈的就是了。”
“之前陛下漏了口风,想要改封殿下为齐王。”长孙无忌捋着胡须悠悠地道,“河南道那个地方,隋末王薄、李密、窦建德纷至沓来,把好好的地方祸害得一塌糊涂。到现在二十年了,河南道、河北道依然破败不堪。殿下如果改封齐王,那可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了。”
李祐笑了笑,刚想张嘴说话,忽然觉得又不合适,便转了语气,故意一副不太满意的样子道:“那又有什么办法?总归是父皇给的,还能挑挑拣拣不成?我倒是想去江南,那也得父皇允许啊!”
长孙无忌愣了下,愕然开口问道:“去江南做什么?”
“江南好啊!”李祐理所应当地信口答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长孙无忌无意中捻断了两根胡须,嘴里重复着这句诗,目瞪口呆地看着李祐。
李祐忍不住想要打自己一巴掌,他光想着如何表现自己的无奈了,却无意间把白居易的千古名篇顺嘴说出来了。这还不如直接说自己愿意去齐州好呢。
长孙无忌念叨了几遍这首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殿下,我不知道是谁跟你说过江南风物,但毫无疑问你被骗了。这两句诗确实是好诗,但江南这地方……”
一边说着,长孙无忌一边摇了摇头。
李祐转了转念头,哑然摇头。贞观年间的江南还真算不上是好地方,对于这个时代而言,世界的中心在大唐,绝对名副其实的天朝上国;而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大唐的中心在京畿——也就是后世陕西、甘肃这片地区——至于江南,呵呵……而白居易是一百多年之后的人物,要经过一百多年的开发,江南才会有诗中描写的那般景象。但也是经过了诗人的美化和夸张,以及不经意的详略描写。哪怕经历了两汉三国的不断开发和衣冠南渡之后的发展,如今的江南地区和后世大家所认为的风貌还是有极大的差别的。所谓的“江南卑湿,丈夫早夭”,一听就知道这地方风水不行。现在北方人对于江南的印象,不外乎水网密布蛟龙横行,哪怕隋炀帝开凿大运河沟通南北,江南依然还是受到北方的刻意打压,除了扬州、建康等寥寥几个城市,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人人粗鄙不通教化,说话都听不明白,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