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却不管她如何,只是看着她说道:“你与你姑姑,有时真像……日后,若出的去,便勿要再回京城,便寻个好人家嫁了罢。”
“你怎么了?”小白翻来覆去还是这一句,见他不答便顺着他又道:“好人家哪个又要娶我。”
她不住地打量太玄身上,却见他一派淡然之姿,似并没有甚麽异样,只是这说出来的话……
太玄看了她半响,突然夸赞道:“你很好。”只是他话落却又咳了咳。
见此小白是彻底的急了,直去拉他的手臂,不住问道:“你倒是怎了?可是旧疾又犯了?你许久不曾咳了,怎地又……倒是摔下来时伤到哪了?”
太玄却反拉住她的手臂,斩钉截铁道:“你上来,我托你上去。”
小白亦是执拗,拉他起身怒道::“你不说我走甚麽走,咱俩便在这井里泡着罢!”
只是她这一动作却带动太玄咳的愈发厉害,他面露痛苦之色身上动亦不动。
小白似有所感,先是愣了愣神,而后探了手过去到他胸前摸索,皆未察到异样,正要向下探去只是却被他又握住了手。
她摆开他的手,顺着胸膛摸了过去,而后在他腰间摸到了一处利物,正插了他的腰腹上将人给固到了那处!
小白立时大惊!惊的便连一丝言语都无,只惊目大瞠,震惊地望着太玄。
太玄捉了她的手,许是他一世难行,即便是睡着亦是惦念着朝堂心计,未有一刻钟得过清闲。然,人之将死,不只其言亦善,许多沉重的放不下的过往,如今亦都放下了。
他只面露快意,对着小白微微一笑道:“毋须惊慌,我尚还撑得一时片刻,助你出去。”
小白不住地摇了头,摇落了几滴泪。他如今,倒真像是凡间交代临终遗言一般。只是,小白从不知晓她竟是那般不愿他死。
这一刻没了天地,没了六界,更没甚麽真武大帝荡魔祖师,有的,便只有她面前的太玄。
太玄轻拨了她贴在额角的发,轻声道:“你长得丑,这一哭,便更丑了。”
小白竟从不知,他亦会打趣。然,她现下已是无心去应和他的戏谑,可又怕甚麽都不说太玄这一睡去便魂归地府,只得应道:“我本就生的丑。”
约是为了哄她上去,太玄忍着咳,温声说道:“逗你呢,你确是不丑,阿姬貌比妲己,又怎会丑呢。”
这亦是他第一次叫小白,于他,小白只是个自称妲姬的年轻女子。若是平日小白许会回上一句,你才是鸡,你全家都是鸡。
然现下她只低落道:“这亦不是我……”
太玄突地一阵剧烈的咳,惊的小白连忙为他抚背。而后她略醒了心神,想着现下倒是如何。
若是直接显身带了他上去,那自己的身份定是不保,且她又不会甚麽医人之术。然若就陪他在这井底耗下去,司命的运簿亦不知是否便那般妥当。
只得不住地于心中念着天蓬的宝诰,希望他能现身相助一二。
太玄略抖了一下,喃道:“现下确是有些冷了呢,你快些上去罢,再晚……我怕是撑不住了。”
小白定了心神,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问道:“我不上去了,便留在这处陪你可好?”
待你若身死,元神归了太和宫,我便守着你的尸骨直待天蓬来接我……
太玄目露诧异,直白道:“你又未嫁我,不必与我生同衾、死同穴。”
小白本无心与他逗趣,然都这个时候了,许是说不上几句他便会失了意识。最后的时间,便是闲扯几句亦是好的。
故而她特做了羞涩姿态,调戏他道:“我怎地便未嫁你了,你我夜夜同寝,那于凡间……于民间,我便早已是你的妻了。”
太玄一怔,忙道:“那本非得已……再者,于此地,旁人必不会知晓。”
他说罢又咳了咳,小白一边替他轻拍了背,一边回道:“怎不会知晓,抬头三尺有神明,便是地府的崔判官亦是知晓的。你还令我嫁予旁人?”
小白一声冷笑,口齿伶俐道:“待我死后魂归地府,阎王爷若是知晓了,定会将我一劈为二,令你和那‘旁人’各抱了一边去。”
“我是说不过你。”太玄摇头,几分迷茫道:“都说有阴曹地府,可谁又见过,说不上,人死后便甚麽都不会留下了。”
“有的。”小白放柔了声音,微笑道:“像你这般人物,死后定亦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太玄看着她,突地问道:“我倒未问,你姑姑可好?”
小白一怔,回道:“好着呢。”
随即她又想到,他所谓的‘姑姑’,可就是她原本的模样。这待大帝回了太和宫……
她一时有些后悔说甚麽做夫妻的话了,连忙亡羊补牢道:“说是姑姑,我亦只是见过了一面,不大熟,呵呵,不大熟。”
太玄又问了两句,她随口扯到是小时候救她一命的陌生人,因投了她几分因缘,她便令自己叫姑姑。
且太玄之事亦是闲聊而露,自打那以后亦并未再遇。
待她兜了那么一圈回来后,却突然发觉太玄半天没了声息,抬头去看却见他已是合了眼……
小白一惊,抖着手去探他鼻息。
试了半响方才有了微弱的回应,她缓缓吐了口气出来,试探着叫了他几声,却是丝毫没有反应。
她紧紧地扶着太玄,不令他向下沉去。而后又朗声念了天蓬宝诰,那声音于空旷的井内荡着回音,更显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