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吏部)繁,地官(户部)富,秋官(刑部)掌生死,夏官(兵部)有军户,一把铁锹三百两,冬官(工部)发财靠修墓,今年若不开科举,春官(礼部)二品犹寒素。”
蹦下马车后,庆生嘴里立刻冒出来一长串的顺口溜。
不晓得张府哪个缺德鬼,当张成的面说出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张成又偷偷教给了庆生。小屁孩当然逮机会就显摆。
“哟喂。”个头见长的庆生依然是活泼好动,依然是顽皮讨嫌。
龙夕的手还没挨上小屁股蛋,他便泥鳅似的钻到马车的另一边。鸡公打鸣般的怪叫,立刻引起周围更多的人群为之侧目。
目光聚集下,悻悻的龙夕收回刚抬起的左脚。
“看回去我不剥你的皮。”
“剥皮的猢狲会上树。”守在门口的黄冲马夫走过来,及近车前才堆起了笑脸。
“三位小道长请,老爷已在楼上雅间相候。”
心下不悦的成一将马鞭和缰绳统统塞到他手上,忍不住鼻子里还轻哼了一声。
自打师叔获了皇帝赏赐,马夫开始饲养起御马麟月。这家伙的行情是一路见涨,如今都敢当着面取笑起庆生来。人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果然是没讲错。
躲在车棚后的庆生见机嗖地从他身侧窜进去。一身锦绣团花的龙夕学别人样,背起双手,半仰着头,迈出拉叉扯胯的四方步,跟在身后。
师傅喜欢清静,不愿前来。成一当然觉得自己有义务看好师叔跟前的这帮下人。所以一直盯着狗仗人势的蔡植腾将马车牵入后院,他才弹了弹身上崭新的道袍,入门上楼。
集美楼。散发着淡淡漆味的硕大牌匾和里头小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分明已向路人和食客们说明,乃是一家新起的姑苏菜馆。
“…,算不算最好的,此处算不算最好的,啊?”
肩头着实被人擂了一拳头,踏入里间的皮仰尧闪了个趔趄。
“娘的,仗着官大一级压死人莫,且算让你一回。后头的账咱们慢慢算。”
“属下姓朱名骥字回春,乃是个百里闻名的郎中…,哈哈哈。”
掩上门后,唐康作古作怪学起刚才朱骥向黄冲见礼的模样。引得四个,一通的怪叫连连。逗得老皮双手连连交替拍打桌面。
“他娘的,欠下一屁股的债,总算是熬出了头。”朱骥觉得一辈子也没今天这么高兴。
“咱们结义做兄弟,象刘关张一样。怎样?”
拍起巴掌,笑够了的皮痒痒一本正经加老气横秋地提议。论年纪,他最大。
“就怕有人不愿意咧。”
眨巴眼睛的唐康诡笑着,瞅向黄冲。
“说什么疯话呢,你?”朱骥一茶盖就打了过去,吓得两个躲在黄冲身后。
“不必恼怒…,呃喂。”
本来还想劝说的黄冲根本未曾防备,双臂被两个居心叵测家伙反拧身后,接着大脑壳子被压在桌子上头。骤然遭袭之下,只得翻眼认栽。
“嘎嘎嘎。摔杯为号,果然好使。”
“老子们憋等着这一天好久,可算是逮着你个家伙了。”
“喂,你三个这叫以下犯上,晓得波。”
“别跟他嗦,先上通小杀威棒。”
朱骥抽了根竹筷子,在手上转了两圈,嘿嘿阴笑着凑到眼前。一张嘴,喷出的唾沫星子直接呼了他一脸。
“现世报了吧。老子们可是从南昌一直忍到京师,足足等了两年。”
“打你个狗肉朋友啊!一下。”
“打你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两下。”
仅只两下,黄冲的眼泪、鼻水开始往外流。这一帮挨千刀的兵渣子,说有多阴损就有多阴损。所谓的小杀威棒,竟然是用筷子横抽人的鼻梁骨。
“师叔。”
直撞入门的三个傻立在门前,连见礼也不会了。
“嗨,没得玩了。小鸡小犬都来了。”
筷子被抛回桌上竹筒,身后两个也连忙放了手,原本拼命夹腿的双脚也齐齐挪开。
“某都记下了,都给老子等着。”
又酸又疼的滋味确实不好受,黄冲用袖子连连擦拭脸上的鼻水、眼泪和唾沫星子。
“瞅什么瞅,赶紧给某弄条热巾子去。”
门口探出半张脸的马夫蔡植腾,听得他一声大吼,吓得转身就跑。
朱骥能受到重臣推举,原是使了大笔的钱。一屁股的债就是这么来的。
可现在有人递了些话给他,如果能说动黄冲替身在诏狱的登莱巡抚孙元化上表说情,便可免去一半。再如果能将人救出,不光退回所有之前,还有重礼答谢。
孙元化其人有罪,作为手握两地军权的登莱巡抚其罪过大焉!
派出孔有德辽东救援却连粮秣都保障不了,直接导致了吴桥兵变。等孔有德带人反攻回来,又企图招抚对方,结果又被人家里应外合将登州占了,自己直接成了阶下囚。
好在孔有德还分得清好赖人,将他放了出来。
最不可饶恕的是,孙元化竟然幼稚地以为自己可以向皇帝面呈,以求解脱孔有德等叛贼的罪行。结果,天津卫守将他和山东巡抚余大成逮住,打入囚车押往北镇抚司。
兵部尚书张凤翼正调兵谴将应付登莱乱局,周延儒为了他连新营商议的事都先搁置一旁,他的恩师徐光启更是为了他,一大把的年纪还在外头上蹿下跳找门路。
中骑都尉黄冲并不显贵,在皇帝面前也根本没有分量。但他的后台确实了得。
周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