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一年,这是不平凡的一年,朱由检的执政生涯以此年为界,分作两段。
十二年呕心沥血,到此际业已明白,人心崩败,朝纲崩败,北地崩败,近半黎民倒悬,朱家天下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乱世。图治而不得治,治无可治。
放弃不得,即使明白也得苟且。于是,他在正月请仙乩,问鬼神。
都察院与翰林院的官员们被召集在平台,圣上要询问将来国运走势。
不管是神仙还是鬼怪,悬笔起乩有了答应。‘九九气运迁,泾水河边、渭水河边,投秦入楚闹幽燕。兵过数番、寇过数番,抢夺公卿入长安。军苦何堪、民苦何堪,父母妻子相抛闪。家家皇天、人人皇天,大水灌魏失秦川。流寇数载即息,红顶又将发烟。虎兔之间干戈乱,龙蛇之际是荒年。’
这是个不好的兆头,朱由检又问,可有解法。
那边回答说,等闲不管间,汉朝将相在眼前。
沙盘里的一个个抄出来,汇合成这么一句话。朱由检竟然就信了,那么‘汉朝将相’该为谁呢?
他以为是杨嗣昌。
杨阁老的‘攮外必先安内’、‘十面张网,四正六隅’是一道对症的药。辽东满清已势不可阻,须学汉高祖忍耐是应该的,流寇破败地方,连年消耗国家巨大财政应首先拔除,更是应当的。
贼势凶猛,朝廷及地方所设诸将折损不少,犹以把头一级的人最多。
底层有着坚定忠君爱国思想的军人们,死的很惨烈。要么血战到死,要么遭擒被杀;要么被刀砍死,要么被人斩落手脚生生割去皮肉而亡。仅去年上报的,安庆战役中,守备莫显骅千户王定元等。把头王希韩、詹鹏、唐世龙、张全斌、顾应宗等等。这些大明王朝的真正军人,惜哉!
武臣中有许多怕死逃遁的,勇猛杀敌以血肉之躯报效朝廷的也不少。
猴子献宝似的抓起把墨笔,往每人手上都塞上一两支。
女人们嘴上啧啧称奇,心里个个却不以为然。
“刻得真好看。”
“笔头不沾手额,干净得很。”
……。
“哇呀。快来看嘢,是我们家要起的新屋子吧。”
鸢儿点着木架上搭着的几幅图纸一声惊叫。
即刻,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不绝。
“看起来好大呀,比慈庆宫还广阔。”
“一,二,三…有九处院落。还有这么多的楼。”
“看看看,围得象朵月季花似的,真漂亮哟。”
“这里最好,顶上是圆的呢。”
“瞧这处,有好多窗格的还有外廊。”
“象京城宅里的字楼。”
“小心掌嘴,……你怎么知道那里是院落?”
“这是从上往下看得,叫…瞰视,老爷以前说的。”
“老爷,为什么你中央起得这么低呀?怎么住得下。”
“那不是用来住的,温汤池子。”
收捡起女人们随手乱放下的墨笔,黄冲随口解答着。
“怎么不放在边里?京师府里中间都是起大殿的。”
“温泉引道过长就不热了,中央低四周高能整体蓄热。”
“对。老爷学富五车,考虑自然周全。”
“好是好,这么一大片的,修起来怎么也要三年五载的。”
“下月就动工,师兄那里已经安排了人在烧泥灰。大约也就今年年底能搬过去。”
“好哟。这里挤得很,放个屁都全听得到。”
“呸…呸,掌嘴。”
“老爷,你怎么画出的图总是跟别家的不一样啊?”
“这叫创意,是艺术和科技的完美结合,还融合了古典文明及现代先进的设计理念。懂么?”
“知道,咱家老爷学贯中西。就是一直军务繁忙,没空搞那个啥子…文艺。”
扁着嘴调侃的陆老妈子,手里依然还在阿娜多姿地绣团扇。
“这个文艺…,建筑艺术你也懂?”
在以往印象中,陆氏思想境界就是个标准的乡下老妈子。
“不就是选个鞋面花色的道理理么?“
“好像是有点相通,不过…。“
挠头在想能不能找到准确解释出二者不同的词汇,娘儿们把话早抢过来。
“老爷的能耐大,岂是你选鞋面儿可比?“
“对,对,对,老爷文武双全。“
“所以没考个状元,也是没时间顾上。”
心情好得有些得意忘形的,终于逮到插嘴的机会。
“对,还有一句,同时汲取了西方建筑学的精髓。以后给老爷我立传,就得这么儿给我写。”
“老爷你胖了。“
祝鸢儿凑到跟前,冒星星冒月亮的眼睛亮晶晶直打量。
“好像没有啊。“
“那怎么,就……就喘上啦?“
四个女婢掩着小嘴偷笑。
“嘎嘎嘎,嘎嘎嘎。”
祝氏挥舞起袖子扑腾,笑得象只小母鸡。
“可能真会有人给老爷你立传的,这么些个的惊天动地大事,都被老爷恁给做下来了。”
“嘿嘿…。”
陆老妈子一本正经的语气,结果引发出满堂的娇笑。
“咯咯咯…。“
“哈哈,哈哈哈…。”
一屋七倒八歪的娘儿们,全笑喷了。
严格来讲,郑崇俭是个敏于行而纳于言的这么一个人。
在接触到黄冲后,一些以前模糊的思维变得清晰。
从所闻以来,安国公的军队大体都是用别人一样的装备,甚至于一样的战法,但他却屡屡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