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中秋那夜苏秀水隔岸心慕的期冀目光,我说道:“这里虽好,但过于清净了,再怎么说苏姑娘也是个正值芳龄的女孩子,怎会不喜欢热闹?”
“秀水生来命苦,只能留在这里祛祛身上的煞气,才能一生安好。”
“可是……”我刚想辩驳,就被他打断了,“她和你不一样,就算一母同胞之人也有千差万别的缘和孽,何况你们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我听不懂,他又说:“我不希望她卷入纷争,她命缘太薄,会自毁前程的。”
这回我听懂了,这是在婉转地告诫我不要打扰苏秀水的生活。这位苏爷爷好生奇怪,从见到我的第一天起,便处处对我流露出戒备,有时候甚至还有几分藏也藏不住的嫌恶,如果他和秦诺一样不喜欢朝廷的人的话,那又为何同十三阿哥来往呢?
我直截了当地说:“苏爷爷一面送她入寺清修,一面让她和十三阿哥来往,恕七月愚钝,看不通透。”
苏爷爷摆明了一副并不否认的模样,走到书桌前的长凳上坐下:“京城十户九富,还有一户非王既官,我老了,总要找个能庇护她一生的人,至少是一个有权利让她安心住在这不趣静室里的人。”
我锁眉,“这里难道?”
苏爷爷淡淡一笑,“这里是皇家寺院,你以为谁都能住进来吗?”
我更加迷惑了,“不让她卷入纷争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她当个普通人,可您却想让十三皇子照顾她一生,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公主和十三皇子渊源颇深,今日是来劝饬的吗?”
“啊?”我没听明白。
“你放心,”他并不打算解释,直截了当道:“秀水是俗世之外的人,捡来的一条命也是孤独命,和十三皇子之间只有恩义别无其他。”
我明白了,瞪大眼睛很尴尬,连连摆手:“您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苏姑娘比我年长,我只不过把她当姐姐而已。”
谁知这话让苏爷爷脸色一变:“秀水一介民女,当不起谁的姐姐。”
我哑然,苏爷爷继续道:“九年前,十三阿哥随当今圣上来潭柘寺上香,老夫正好带着秀水来这里为住持看病,与十三阿哥巧遇,一眼便看出他身上的寒气之症,十三阿哥不近火,而京城的数九寒冬滴水成冰,这是常年被寒气入侵伤了身体本原造成的,当时老夫给了他一个方子,但他不用也不改,从那时起,秀水便开始给他做香囊,金露梅有暖阳除湿,固本化寒之效用,虽然能稍微缓解他的病症,但如若他仍旧不近火的话,将永远治本不治根。”
”原来是这样。”
“如果公主来此是想问这个过往的话,老夫已解释,请以后还是不要打扰秀水的生活。”
“……”
“公主,山里要比城里冷上好多。”萨梅双手捂在嘴上哆嗦了一下,“而且阴沉沉的,好像随时都会下雨。”
我抚摸着银杏树凹凸不平的树干,叹了口气,看来苏爷爷对我的成见是越来越深了,可他对苏秀水的保护也过分了些,难道他真的打算让苏秀水在这深山老林里过一辈子?就算有十三阿哥的保护,这样青灯古佛的过一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走向高耸的山门,萨梅小跑着跟在我身后:“公主,咱们今儿回去肯定晚了,要不去天香楼吃了晚饭再回府好不好?”
“整天就知道吃,没干几件正事儿,你有钱吗?”我气得不行:“我可没有,你家公主快穷死了。”
萨梅还没来得及反驳,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寺前谈钱未免太俗。”
我抬眼一看,便见到钱晋锡从三楼四柱的木牌坊下走过来,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拍打着怀远桥的桥栏,身穿宝蓝色的长袍,系着墨色玉腰带,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拉着两匹马的小厮。
“你来这儿干嘛?”我惊异道。
他叹一声,“上次的事儿还没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