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京城最大的一座皇家寺院,在这清冷云淡的日子里,香客也是寥寥无几的。马车穿过怀远桥后就停下来了,我和萨梅下了马车,穿过山门,迎面便是两株巨大的古树守门,左为娑罗树,右为银杏树,都上了年岁,粗壮的枝干要三五个人才能环抱过来,我仰头看着伸展到半空中的树顶,枝叶已枯,树干仍刚,威严极了。
从两树中间往里延伸出一条能容四辆马车并排而行的青石板大道,山中温度低,湿度高,地板上渗出一层雾气,像刚刚下过雨似的清爽。
大道径直延伸到一座古楼,是寺院的天王殿,正中央显眼地挂着一幅龙飞凤舞的匾额,上书‘敕建岫云禅寺’,据说是十多年前皇上亲笔题写,天王殿两旁为钟鼓楼,都掩藏在葱葱树木之间,隐约露出飞檐金铃。
这处寺院的建筑风格为北方庭院式,建造大气奢华,幽静雅致,不失为一处世外桃源。
刚走到正殿之前,苏秀水便已从钟楼后面的小径绕了出来,她一身素白衣衫,灰色绣鞋,乌黑长发系于身后,全身上下未饰一物,但身姿窈窕,面庞秀丽,乍一看见,还以为从这幽幽古寺中隐然出现了一位上古仙子。
她朝为我通报消息的小沙弥道谢,回身笑得很温柔,拉住我的手,带我沿着她来时那条路往里走去。
没想到潭柘寺不仅占地宽广,而且内涵深藏,绕过鼓楼,后院别有洞天,无边无际地延伸至深山脚下,我们走的是东路这条线,一路经过方丈院、延清阁等殿宇,在延清阁后面甚至还有一处行宫院,但大门紧闭,宫门森严,皇上很少来,却仍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片落叶都没有。
一直走到东边靠院墙的一处开阔院落里,苏秀水才示意我稍等,转身朝西边的厢房走去,我四处看了看,这叫做‘歇心院’的小院幽静雅致、流泉淙淙、修竹丛生,颇有些江南园林的意境,在院内有一座亭子,名猗轩亭,就坐落在厢房右侧,我走进去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苏秀水的厢房只是这‘歇心院’中的一座,侧门边还挂着一块匾,写着‘不趣静室’,另有‘收心静室’、‘无为静室’等等,与她的厢房毗邻而筑,此时看来无人居住。
正四处看着,苏秀水已端了茶水和笔墨出来,她见我看着那些厢房,笑着在纸上写着‘寒冬已至,入山静修的人少了。’
我点点头,从怀里拿出那枚香囊搁在桌上,抱歉道:“能不能请你重新做个新的,这枚被我弄坏了。”
她有些惊诧,拿起香囊细细看了一番,面露不解。
我只好将中秋那夜发生的事情给她说了一遍,她恍然地点点头,回身去了房里,出来时已取来一篮子针线,她坐在我对面的石凳上,从篮子里拿出一枚就快完成的香囊给我看,写道:“马上就做完这一个了,草药也是现成的,但要请你在这儿等上半个时辰。”
我点点头,“好。”
她低下头认真地缝制起来,柳眉翘睫下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手里的针线,一双纤纤巧手熟练地上下翻飞。
我怔怔地看着她,今日来这潭柘寺,索要香囊其实只是一个借口。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对苏秀水有种说不上来的亲近感,或许是怜悯她天生哑言,也或许是她一直在为十三阿哥尽心尽力地治病。总之,自从那夜被她注视湖岸对面的眼神震撼之后,我总是会在各种各样的瞬间想起她,也特别想见她,喜欢十三阿哥的人很多,可我觉得,她是最美好的,连我也比不上的那一个。
她就像一块无暇美玉,仿佛一碰即碎,让人对她说话都要轻声细语才行。
而这美玉亲手做出来的香囊摆满了十三阿哥卧房的书柜,样式百种,花色各样,随便一个都精致的堪比御物,或许我只是想来看看,这样一个神仙般的人物究竟是怎样生活的。
“原来有贵人在这儿。”一个沧桑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我转身一看,见苏爷爷正提着一个篮子从外面走进来。
我连忙站起身来说道:“苏爷爷,您好。”
苏爷爷淡淡地点头,搁下篮子,看了一眼正在认真缝制香囊的苏秀水,叹道:“找不到根除寒气的办法,做再多的香囊也不起用。”
说完径直朝不趣静室的方向走去。
苏秀水抬头看了一眼苏爷爷的背影,仍旧低下头去缝制香囊。
我听苏爷爷说的奇怪,不由地跟上他喊:“苏爷爷。”
苏爷爷推开静室的房门:“有话进来再说吧。”
我跟了进去,这静室是个有三室的大通房,中间是个佛堂,左右两边分别是卧房和书房,书房后侧还有一道狭窄的小门,通向雾气蒙蒙的后院,后院依山,站在院墙边上,抬手便能触到山腰上浓密的松叶,后院里还有一间稍小的木屋,木屋里镶着实木地板,右侧抬高几寸,搁着一个硕大的蒲团,左侧是扇木窗,推开木窗竟是几级木质台阶,正好通往入后山的一条小路,倒也别致得很。
这不趣静室四处散发着药草的清香味儿,三室通房和木屋里摆着几篮子晒干了的花花草草,后院空置的苗圃内种着不知名的草药,一幅深山绿秀的雅景,倒也像苏秀水这位超凡脱俗的姑娘常年居住之地。
见我四处打量,苏爷爷说道:“你一定想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