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孤良低下了头。
江若弗拿过他手中的琴,轻敲了一下琴身,声音清脆空灵,
“真是可惜,这把焦尾的音色当真是不错。”
“为何要将这琴弄坏呢?”
温孤良辩解道,
“不是我弄坏的。”
江若弗追问道,
“那是怎么弄坏的?”
温孤良低下头,支支吾吾道,
“是在学堂里……同窗不小心划坏的。”
江若弗不相信,
“若是无意,怎么会划成这样,这琴弦也像是被人强行全部掰断的。”
温孤良的眼睛泛红,手指不安地蹭着琴身,
“大家…可能是不太喜欢我…他们大都是无意的。”
江若弗微微弯下腰,拿过他身边的琴,放在一旁,拍了拍栏杆,
“坐下来。”
温孤良依言坐下。
江若弗道,
“可是你在学堂里有什么难处?”
温孤良红着眼圈,踟蹰道,
“他们都叫我温姑娘,说我虽然是陈王府的嫡子,却不如庶子。”
江若弗诧异,却仔细一想,温孤良谐音确实是温姑娘。
只是这嫡子不如庶子,却又是什么说法?
温孤良只是不敢看江若弗,他的手不安的攥着衣角。
大家都觉得,大哥金尊玉贵,而他和大哥都是嫡子,他是大哥之后,继承世子之位的顺位。
大哥又与他非一母所生,这么多年来,大哥与母亲疏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众人都觉得大哥会极厌恶他,他其实也这样觉得。
每每看见大哥的时候,他总是不自觉地害怕,往后退一点,大哥看见了他,也只是淡淡瞥他一眼,抬步就走,没有丝毫停留。
连温孤煜都敢和大哥叫板,大部分时候至少能跟大哥表面和睦,他却一点也做不到。
他甚至…都不敢和大哥直视。
学堂里的人认定了大哥不喜他,所以,不自觉地就看轻他,甚至有些过分的,觉得大哥一定十分讨厌他的存在,还想通过欺负他来讨好大哥。
如今学堂里,但凡是家世不差于他的,也都敢毫无顾忌地叫他温姑娘。
因为他们知道,陈王府最金尊玉贵的人,是不会护着他的。
而父亲也不会管这种小事。
除了这种戏称,学堂里的人还特意给他特有的称呼。
叫他三公子。
学堂里纵使有身份高低之别,但是在学堂里,都是同窗,基本是直呼其名的。
在家排行第三的人不少,但是,唯有温孤良被人称作三公子。
听起来像是很尊敬,实际却是嘲讽。
谁不知道,温孤良这个三公子在陈王府,被陈王世子的光芒盖住,人人都会去巴结温孤齐,温孤良算是个什么?
温孤良泪盈于睫,揪紧了衣裳。
江若弗看着温孤良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她掏出了手帕,
“擦擦吧。”
温孤良抬眸,受宠若惊地看着那块帕子,不敢去接。
江若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抬起手给温孤良擦眼泪。
温孤良怔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江若弗温声道,
“我不信你是无缘无故被欺负的,但是也未必是你做错了什么,不必妄自菲薄,躲起来一个人自责。”
波光粼粼倒映在她身上,温孤良竟觉得温柔得不像话。
江若弗轻声道,
“琴坏了还可以修,但是若因此伤心,往后总是难免在心上留下疮疤的。”
江若弗将帕子塞进温孤良手中,
“三弟,你说对不对?”
温孤良怔怔地看着她,手中握住那块帕子,
“嗯。”
江若弗站起身来,
“夜深了,赶紧回去休息吧,睡一觉就好了。”
江若弗摸了摸温孤良的头,像是在安抚江怀隐一样,
“以后不要一个人躲起来哭鼻子了,你可是男子汉。”
她的语气如同哄小孩一般。
温孤良的脸燥起来。
他…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大哥怎么这样哄人。
江若弗原路返回,从湖廊上走回去,温孤良就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他手中拿着的那块帕子似乎在发烫。
江若弗回到屋中,还是睡不着,走到书架前,想找自己之前看的东京梦华录。
很容易就找到了,打开一看,上次她看到的地方,竟然折了页标记了。
江若弗有些奇怪,她好像没有作标记来着。
江若弗翻开书继续看起来,站在书架旁,放书时却不小心撞掉了一卷画卷。
画卷骨碌碌地滚开,江若弗委身去捡,看见上面的画,她却愣住了。
画卷上是几个小孩子围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笑意盈盈,正将手中的风筝递给一个孩子,其他几个孩子手中也拿着玩具,围着女子转。
而不远处,进门的位置,有一个小男孩看着这一切,却是远远地看着,没有任何要往那边走的动作。
江若弗怎么看,都觉得那个女子像王妃,而那几个孩子,有像温孤煜的,有眉目间与温孤良相似的。
而那个站在门口的孩子,却有几分像世子。
她捡起那画卷,却不料下面还有几幅画垫着。
她伸手去捡,画卷的内容却先落入眼眶,
画卷中,端托盘的侍女神色紧张。
而那个托盘上是衣裳,绣纹平整,绣的是神兽玄武,却有些不够精致,不像是绣坊绣的。
江若弗不由自主地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