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李氏和温孤良坐在亭子里大笑,李氏拿着一把孔雀羽扇半遮着脸,而温孤良也笑得和煦开朗。
像是在谈论什么开心的事情。
这副画比刚刚那两副的落笔要成熟很多。
连一旁站着的侍女面容和亭台上的雕纹都清清楚楚。
显然画这幅画的时候年岁较长。
还有温孤良一个人在窗边,夜半三更,只有一盏灯亮着,他对着窗外低着头,神情落寞。
这副画让江若弗几乎是下意识觉得,画者对画里的人有怜惜之心,想上前却不敢上前。
连温孤良眸中倒映的烛光都勾勒得一清二楚。
可见记得有多深刻。
还有温孤良过生辰的画面,只是那画面中,独独没有温孤齐。
一连几副,都是如此。
江若弗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般,愣在原地。
她拿着那叠厚厚的画卷,却是整个人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放回去不是,拿着也不是。
她脑海中无端回荡起温孤齐的声音,
“王妃是我父亲的续弦,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我与王府里的人关系都比较淡,无论是我父亲还是王妃、兄弟姐妹,你只要对他们不假辞色,少与他们交流便不会露馅了。”
那时,世子明明言语疏离冷淡,可是他却低下了头,没有看她。
他眸中的情绪也晦暗不明。
那时她没有注意过。
说完这话,世子停顿了一下,像是要提醒自己记住什么似的,语气很沉重,手指微微用力握紧了茶杯,
“我亲生母亲,是早逝的月华长公主。”
曾经那些没有注意过的画面,在这一刻,在她脑海中生动地连贯起来。
当她告诉世子,是王妃照顾她一夜的时候。
世子闻言拿着杯子的手一滞,那双眸眸色深沉,像是有无数情绪在翻涌,却生生地压抑住一般,
“王妃照顾你?”
她那时见世子面色变了,忙解释道,
“是,王妃确确实实照顾了我一夜,给我喂汤药,换帕子。”
“但是王妃必然不是有恶意的,毕竟她这样真心实意待你。”
世子却急急地打断她,
“不必说了。”
“往后不要再与王妃多接触。”
世子毫不犹豫起身就走,当时她以为世子是生气了,还急急地追上去想解释。
可现如今想起来,世子的行为却像是落荒而逃,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表情,也不敢面对她,不敢再听下去。
江若弗握紧那画卷。
那些被她疏忽掉的细节,在这一刻,全都有了别的含义。
从前以为是不悦的,却是他不敢面对。
以为是强调给她听,他母亲只有月华公主,却没想过,也许世子是在提醒他自己,要记住他自己只有月华公主一个母亲,他恪守着这个原则,要自己不能对不起早逝的母亲,不敢认他人为母。
不敢有一刻错漏。
可是实际上,世子却是并非疏离冷漠之人。
江若弗拿着那画卷,上面或幸福或哀伤的画面愈发有感染力地涌入心扉。
她似乎能看见那个母亲早亡的孩子,远远看着那个对自己很好的继母,一边想要亲近,一边却百般警告自己,那是取而代之自己母亲的人,他决不能对不起母亲,认这个人为母。
小小的世子站在门外,艳羡却不能上前地看着王妃和他的其他兄弟笑着,玩闹着。
也孤独着,渴望着。
是啊,怎么可能有人能和自己的亲人划清界限,毫不在意?
又怎么会有人从六岁起就孤身一人,不需要任何人笑陪伴,不会孤独,不会寂寞,不会受伤,只会疏离而冷漠地看着。
一点都不动容?
世子年幼丧母,更是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幻想过母亲,一点都没有期盼希冀母亲的温柔和照顾。
可是他却背上重重的负担,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他的母亲只有一个人。
他这辈子的母亲只有一个人。
所以,纵使他艳羡,孤独,不安,却只会远远地看着。
看着王妃和他的兄弟姐妹们嘻戏,看着王妃和三弟大笑。
看着温孤良暗自神伤,他明明对那画面印象那样深刻而清晰,清晰到能在离开之后独自一笔笔画下来,却不敢上前,去安慰温孤良一句。
江若弗将那些画卷卷起来,藏回原来的位置。
心情似乎一下子就沉重了很多。
印象里,温孤齐那般冷峻疏离的面貌,似乎像是一根针一样,扎在人心里,让人不得不为之心痛。
世子…原也不是一直这般冷漠的。
不过是用疏离来隔开所有人,挡住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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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早上起来,想起昨夜温孤齐找月事带子。
她去浴房寻脏了的衣裳却没有找到。
出门看,却见自家小姐正在外面晒着衣裳。
小玉道,
“小姐,您怎么又自己洗了,不是说了我洗吗?”
温孤齐别过脸去,没有看小玉。
小玉自顾自道,
“花朝节就快到了,小姐您还没参加过扑蝶会,小玉从三小姐的丫鬟那里学了叠花纸,教您叠吧。”
温孤齐想起江若弗昨夜的嘱咐,干脆地点点头。
小玉拿出昨夜江若弗塞给她的那个木盒子,拿出一叠花纸,一双有些肉嘟嘟的小手飞快地折好了一朵,把边界线折得干净利落递给温孤齐。
温孤齐看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