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孤齐站在院子里,看着那轮满月,忽然觉得似乎身体有股力量在牵扯他。
一眨眼,似乎模模糊糊地看见了陈王府的陈设,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浮现一个泪眼朦胧的女子,她含着泪看着他,
她似乎很伤心,那双眼睛里的凄切让他心如刀割。
纵使看不清楚那个女子的面容,他也不自觉地想去握紧她的手,告诉她,他会陪着她。
温孤齐强撑着力气睁开眼睛,而他一睁眼,定了神再看眼前,却还是江府的小院子。
温孤齐只以为是这段日子太过疲倦,揉了揉眉心,进屋去了。
却不知,在他身后,满月在他睁眼眨眼的恍惚间,恰被乌云挡住一半,不得见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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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别苑。
新雨初歇,泥土都湿软而墨黑,踩上去便是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
庄子上的管事婆娘拿着鞭子,
“都别给我偷懒!”
“你们都是在主子那儿犯了事儿被罚过来的,从前都是近身伺候主子的大丫鬟、侍从,甚至也还有做管家的。”
“但要知道,来了这儿的人,从来就没有回去的,要是你们在这儿还是不尽心不尽力,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打得你们这娇贵的身子皮开肉绽。”
管事婆子眼皮浮肿,塌陷下来盖住了小半边眼睛,瞳孔也露不大出来,细细的唇,嘴角下陷,一张因为肥胖而变成国字的脸随着她的动作而晃荡。两颊的腩肉抖啊抖,尽是一副凶相。
油绿色的缎子衣裳光滑,也罩着她的肥肉,把肚子包裹得紧紧的,随她动作一颤一颤。
路过明云罗身边,管事婆子特意停了一会儿,翻了个白眼,不屑道,
“就算你们从前是老爷身边的姬妾,到了这儿,那就是最低贱的奴才,要是敢不听不从,你们就等着我那这鞭子抽死你们!”
明云罗鬟发略松,几缕发丝落了下来,垂在她玉白的脸颊旁。
纵使已过三十,她面上依然不见皱纹和年岁的痕迹。
一双细长而黑白分明的眸子,唇绯红若樱桃,细密的汗水从她光洁的额上渗出来。
哪怕是穿着最粗糙的衣裳,不施脂粉,也能一眼就被看见,在一群人中鹤立鸡群。
她正半跪在地上,用手中的小锄头锄着泥坑,细致地把种子放下去,一点儿也不敢怠慢。
旁人都已经种了两行了,她才种了半行而已。今日一人要种十行,照她这个速度下去,到了晚上都不一定种得完。
管事婆子特意在她身边晃晃悠悠,冷嘲热讽道,
“这位主子呦,您可别为难小的,就你种这半行,叫我们来年吃什么?要不就你自己吃这半行粟菜,吃上个一整年?”
管事婆子说着,就一鞭子抽在了明云罗身上,她本就已经乏力了,被猛然一抽,跌在了泥地里,手被锄头的边缘割出了血。
她疼得直抽冷气,旁边的人都冷笑着看她,却没一个人想帮她。尽是好事的在看她笑话,心里暗暗嘲讽,
纵使生得美又如何,在府里不受宠,到了这里,一样是什么都做不了,万人嫌呢。
管事婆子瞥了她一眼,居高临下道,
“快起来,别装死,我告诉你,今儿个你要是敢在这儿装死,我马上就叫人拿草席子裹了你埋了,纵使你是装死,也得给我真死死透了。”
明云罗咬牙爬起来,低声应和道,
“不…”
“我会快些的。”
她还要回去,若弗和怀隐还需要她照拂。
自己还在府中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跟着她吃了许多苦,如今她离开了,且不知他们还要代她受多少欺凌。
明云罗握紧锄头,手上的伤口疼得她整只手都动弹不得,只能僵硬地握着锄头,刺痛从手上传来,她却不敢耽搁。
管事婆子看着她灰头土脸,还不得不忍着伤痛干活的狼狈样子,满意地走开了。
血缘着她的手掌落下,慢慢地干涸凝结在手上。
到了傍晚,她终于是将十行种完了,还比几个人快一些。
她纤弱的手止不住地抖,连那篮子都挽不住。
跟着那些人走回去,一点也不敢停留。
前几日回去晚了,连饭都没有。
明云罗将手洗干净,进了草堂,馒头已经一个不剩了,旁人还在抢那些剩下的硬菜饼子。
明云罗想上前去,却被人一把推开,跌在了地上。
正好撞上腰上的鞭伤,她忍痛闷哼了一声。
管事庄头忙上前扶起她,手还不忘在她肩上流连。
“呀呀,乖乖这是怎么了?”
“快快起来。”
明云罗咬着牙自己站起来,避开了管事庄头的手,低着头走开了。
她这么一摔,再爬起来,眼前便是一片黑,摇摇欲坠。
她已经三天没有吃上饭了,三天以来,尽是喝些水,早已头昏脑胀,又经过了一天的劳作,站都站不稳。
等她眼前清明了,就看见那些仅剩的菜饼子也没了。
管事庄头忙将一个布包塞到她怀里,一对绿豆眼觑着她,露出了两排黄牙对她笑,
“乖乖,快拿着。”
“千万别叫人瞧见。”
众人抢完就到各个角落里去躲着吃,生怕别人抢了自己的。顾着自己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去看明云罗那边。
纵使再疲惫头晕,明云罗也感觉得到怀里那个布包散着热气。
那是食物。
就算是知道庄头对她目的不纯,她也做不到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