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见九难不再言语,对叶云生说道:“七年前那场比剑,徐某一直念念不忘,叶兄似乎算出了徐某后十手剑招。”
叶云生苦笑着说:“徐兄高看,小人连五招都走不过,何来算出十招?再说江湖中谁能算出敌手后十招的?”
九难在边上轻蔑地讽刺道:“你叶云生就算退出江湖了,还是人间无用!你就安安生生地卖你的面,教你的剑,你家里女人孩子,也老老实实地呆着!”
有一瞬间,他想一拳打出去。
九难感觉到了他的杀机,眯起了双眼。
他按捺下冲动,说道:“家在长安,还能去哪?”
徐青笑着说道:“如此甚好,在下还想与叶兄研谈剑术,传闻叶兄所学剑法众多,希望能早日指点一二。”
叶云生垂着目光,淡淡地说道:“在下不问江湖事已久,一身所学也早已荒废,怕是要对不住徐兄了。”
九难耻笑道:“方子墨如此英雄豪杰,怎与你这个废物做兄弟!”
此时此地,再不能忍也须先忍了下来,唾面自干总比家中遭难要强。
徐青跟着九难与一直不说话的听海和尚,走出院门,他似有些担心,回头叮嘱:“叶兄,我舅舅安排了人看着你这里,要是发现你家有谁要离开长安,徐某先在此说声对不住了。”
“徐兄,既然连九难大师都请来了长安,为何还要逼走方子墨?”
徐青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你们也不是没有好手,还要出此卑鄙的手段,怎么不公平地来比上一场?
“叶兄勿怪,实是九难大师来得匆忙,我等事先并不知晓。”
九难停住了脚步,慢慢地转过身来。
一股血海涌向叶云生。
就连不谙武艺的阿谭都感觉到了杀气,脖子上的肌肤像被针轻轻地刺入。
徐青拦住九难,劝道:“大师勿动杀意,他毕竟退出江湖七载,有家有女,想必不会冒险来坏我等大事!”再又转头对叶云生说:“叶兄,凡事多想想家里的娘子与女儿。”
叶云生心知若不是徐青阻拦,今日就要和阿谭惨死在此,感激得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只是直起身子的时候,九难猛地一巴掌打了过来,嘴里还骂:“洒家容你活命,你不给洒家行礼?”
叶云生被打得跌退出去,摔倒在地,半边脸紫青发肿,嘴也打破了,血滴在衣襟上,发丝凌乱,狼狈至极。
九难再不瞧他,大步离去。
徐青对他露出歉意的神情,就要离去,叶云生终是忍不住哀求道:“徐青,江湖事江湖了,你们用官府对付方子墨,妥当吗?可还讲江湖规矩?”
“我家舅舅是长安主薄,家父是转运司判官,叶兄替我回答可好?”徐青不为所动,转身而去。
叶云生缓缓地出了口气,被阿谭扶起身子。他抱住妻子――刚抱住,妻子就哭了,大声痛哭。
这哭声,比刚才那一巴掌,更让他怒火中烧,只是怒气被强压下来,复又一阵痛苦哀伤像针似的刺在心头。
“不要怕,没事了。”
阿谭只是哭。院里乱七八糟的,不用看,屋子里也肯定被翻得一塌糊涂。
他不能带着剑,去找子墨了。
他不知道方子墨有没有算到九难会出现在长安城,如果没有算到的话……
前面生死一线,他不怕死,但是妻子也在,他还是忍不住心慌,恐惧。
现在恐惧远远没有离去,因为他开始担心兄弟,担心晴子。
阿谭还在哭,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组织浅薄无力的语言去安慰。此时此刻,他对家人无能为力,对好友的生死,更是力不从心、无可奈何。
九难的出现,像一块大石,将他牢牢地压住了,让他动弹不得。
哭了好久,阿谭在他的怀抱里昏睡了过去。他抬头看了眼天色,阿雨还在赵员外府上。他将妻子抱进屋子,放在床上,看着阿谭没有血色、满是泪水、凄惶委屈的睡容,他在心里无比地痛恨,痛恨九难,痛恨自己……
可他不能再放弃,再逃避,他有妻子,有女儿,他先得让家里一切安稳,所以他必须坚持下去――无论是什么样的打击,都必须忍受,忍受,再忍受!
他运起全身内劲,明光照神守遍布全身,许久之后,他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受伤的痕迹。
他要去接回女儿,所以,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弯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