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草民听不下去,也不想让人感觉到他在外头偷听,便故意先退后几步,大声咳嗽一声,然后才大步走过来,伸手拍门。
王大河听到拍门声,这才知道今天起晚了点,便赶紧过来开门,并笑着对邵草民说:“你今天怎么比昨天来得还早?不是告诉你了,来晚点没关系的?”
“我还是按规矩办事的好。”邵草民走进去,就开始动手做事。王大河越看越觉得这邵草民就是个人物儿,他是笑在眉头喜在心。
一连数日,王大河是天天把这邵草民当上等宾客,好酒好菜大鱼大肉地招待着,饭后茶余,他还有事没事跟邵草民聊几句,让邵草民觉得,这王大河应该算是一个好财主。更让邵草民觉得奇怪的是,那个曾经看不起他的文香,居然也改变了对他的态度,笑脸相迎,还常有害羞之意。
邵草民却没有半点意思,因为他的心里已经装了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叫谢春香的女孩儿。虽然他还没有与谢春香说明心中的意思,但那只是个迟早的事儿。对于这个叫文香的女孩,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一旦摊上这样的家庭,再摊上这么一个脾气不好又看不起他穷的老婆,他就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谢春香虽然出身贫寒,但这正好与他相配,只是,与谢春香要好,目前还只是他一厢情愿,甚至只是在梦里幻想了一回,能不能成事儿,还不确定。不过,即使与谢春香不成,他也不会去考虑文香。
为了尽快脱离王大河这个家,邵草民想以最快的速度来结束这场卖工,然后他就可以自由地去别人家卖工了。可是,王大河与老婆总会找出一些新的布料,来让他继续留在王家。邵草民不得推辞,只能加快速度,本来就有飞针走线本领的他,越发地手艺高强了。
最后一天中午,吃罢午饭,邵草民要走人的时候,王大河爽快地跟他结了帐,还多算了他半天,邵草民坚决不要,二人推来搡去的,最后还是张氏硬将那钱塞到邵草民的身上,才算了结。邵草民本来还不想要,但他知道还不要,就有点不给王财主面子的意思,就勉强接受了。临行前,王大河试探性地笑着对他说:“我看你长年四季,在那榨油房里落脚,也不是个办法,再说那里究竟是一个公众地方,你一个外人,住在那里,也不合适,不如,干脆就把行李搬到我家来,白天你只管在人家卖工,到了晚上,你就在这里落脚,怎么样?”
“谢谢!”邵草民很有分寸地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还是觉得那里自在。再说,我也已经习惯了。”
“那行!”王大河说,“什么时候我们家要再做新衣了,就去找你。”
“不用找!您捎个口信我就会来的。”邵草民还了一句好听的,他不想让这个很爱面子的主人觉得尴尬。
邵草民走后,王大河是越想越气,也越想越有些迷糊,一个穷小子,居然不领他这个财主的好意,这简直有点不合常理呀!这个世道,只有穷人巴结富人的,没听说过富人还去讨好穷人的!不过,想起邵草民最后那句不无讨好的话,他还是决定试一试。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试探。作为未来的岳父,他已经把意思暗示出来了,但他一个大财主,总不能把话挑明了说。找个人去说媒,那也不是他王财主家做的事,不要说他是一个大财主,就是一个普通人家,那也应该是男家托人到女家说媒,而不可能是女家找媒人开口。况且,这小子虽然是个人物,究竟是个穷得丁当响,连家也没有的流浪孤儿,说出去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的。
世上有不少聪明人,其中有一种聪明人,是专门看别人的脸色和猜度别人心思的。王大河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下人一边陪着他喝酒,一边旁敲侧击地说:“东家!我看你现在是钱也有了,财也发了,既是财主,又是地主,什么都好,小姑娘也长大了,就这桩心事,我看你得考虑。”
“是得考虑了。”王大河说:“只是你也知道,没个合适的,我怎么考虑?再说,就算我们着急,也不能显相呀!总得有人上门吧?”
“这你就想错了!”下人说,“你王大河这么一个大财主,还会没人上门?只是因为怕你家门坎高,人家不敢上!”
“是吗?”王大河听了一句很受用的奉承话,自然十分高兴,他看着下人的那张极力讨好的脸,试探着说,“这么说,我王家还算是个有面子的人家?”
“当然!”下人又接着奉承了一句,然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只是,不知道你王财主有个什么想法,你面前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是想嫁出去,还是想招个人进来,就不得而知了。”
“那还用说!”王大河爽快地说,“要是想嫁出去,恐怕我家门坎早被人踏破了!”
“这么说你是想招个上门女婿?”下人接着作分析状,“如果你只想招个人进来,那应该是择菜不择园子了。只要人好,其它的就不在乎了。”
“是这么个意思。”王大河说。
下人点了点头,继续作沉思状,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说:“东家!我觉得有个人蛮合适!”
“谁?”王大河惊讶地看着下人问。
“邵裁缝!”下人接着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那伢子不仅长得好,而且又有文化又有手艺,富起来能做个好主人,穷起来也有碗饭吃,这样你女儿就一辈子不用放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