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香想了一夜,还是没有想出个办法,她心里很清楚,要想摆平这件事,就是出双倍以上的钱来让那郭麻子消消气儿,然后,再找一个理由,让郭麻子脱身那桩出洋相的事儿。怎么让郭麻子脱身出洋相的事儿,谢春香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是那让郭麻子消气的事儿,她真是再没有办法。家里仅有的一点钱,都塞给郭麻子和那邵长生了,小本生意,一天下来也就维持个生活,哪里还有多少余钱呢?邵裁缝虽然天天在外卖工,可那工钱却大半是赊欠着的,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这年怎么过,她还没有一个底儿呢!还哪里弄钱给郭麻子呢?
谢春香打从昨日下午邵长生进了屋,又与祖母进屋说了半天话,而且那气色也很不好,心中已有几分猜忌,只是没想到那郭麻子出洋相的事儿,会与她这个家有关,满以为是那郭麻子是嫌钱少而故意跟这个家过不去的,于是,她三番五次问祖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祖母却支支吾吾,只字不提,并口口声声说这事儿由她来处理。
这天晚上,邵草民从外头卖工回来,一进屋,谢春香的奶奶就把他叫到一边,问:“草民,你在外边有多少工钱没收回?”
“差不多有三百个工吧。”邵草民惊讶地看着奶奶,反问:“怎么?有啥事儿?”
“有急事儿!”奶奶不得已地说,“我昨日去问过算命先生,家里最近有场祸,得退财消灾。”
“屁话!”邵草民说,“你莫要信神信鬼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会有什么灾祸?”
“你就听我一回吧。”奶奶说,“家里最近真的有灾祸,我这两天老是做恶梦,而且眼皮子直跳,再不想办法化解,怕是挡不住了吧。”
“究竟会出什么事儿?”邵草民说,“你不说出来让我相信,我就不告诉你外头有哪些人欠我工钱。”
“这事儿我不能说!”奶奶焦急地说。
“不说我就不告诉你!”邵草民也急了,他隐约感觉到,这个家里可能真的要出什么事儿了。
“我真的不能告诉你!”奶奶极力回避,但又显得十分焦急。
“那就别打我的主意了!”邵草民说,“我那可是一年的辛苦钱,不可以随便拿出来的!况且年关到了,钱虽然好讨,却也要过年了。明年,我还想把这茅屋整一整,换成瓦屋呢!”
“那些事你现在就别想了吧!”奶奶万分焦急地说,“不把这场灾难处理好,什么都是白想了!”
邵草民已经感觉到一场灾难已经降临,只是尚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灾难,他也象下最后通碟似的说:“你不把真实情况告诉我,我就不会把帐单告诉你!”
“好吧!”奶奶被迫无奈,只好将最近两天发生的一些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邵草民。
邵草民还没听完就跳起来说:“谁叫你去巴结那郭麻子!他这是有意敲诈,就算是真要收税,也收不了几个钱的,人家多少我多少,怕他什么?”
“你真不懂事呀!”奶奶上课一般地劝说,“这世道,你还不清楚?白的可以说成黑的,黑的可以说成白的,收不收税,收多少,可都是出在人家一张嘴里的,你不巴结他,他会有你好果子吃?”
“我就不信黑了天!”邵草民大声叫嚷,“大不了人家跟一样的店铺,别人交多少,我交多少,要多了我就不交!就是打官司到官府,我也不怕他郭麻子!”
“尽知道说瞎话!”奶奶迫不得已地抵了邵草民几句,“你觉得这个世道讲道理吗?如果讲道理,你上次怎么会被官差押去,还被县衙内痛打了一顿?他们抓你有多大个理由呢?还有,上次如果不是邵二把替你解了那个危,你能跳过那第二劫吗?”
几句话,把个邵草民说低下了头,但他还是极不服气地说:“大不了一死!我就不信那郭麻子能把我怎么样!”
“什么死呀死的!尽说些没用的霉气话!”奶奶训斥道,“眼下快要过年了,我们家不能过一个灾祸年,你还是赶快听我的,把帐单交给我,让我挨家挨户地去讨要,觉得差不多了,我就把这事儿给化了解了,大家过一个平安年不好吗?”
谢春香也走了进来,现在,她已经对这件事完全了解清楚了,也知道那郭麻子是个什么角色,甚至意识到那灾难弄不好会落在自己身上,她倒是不怕那郭麻子,但事情真的到了无奈的地步,这个家就要出更大的事儿。况且,她已身怀有孕,这个家在这个特殊的时候,出不得任何大事儿的。为了丈夫,也为了这个家的顶梁柱,她走过来,以一个妻子的口气,劝说了邵草民一番。
邵草民无奈地将一本帐单,交给了谢春香。只是那心里,颇不是滋味。这天晚上,这个三口之家的三个人,都失眠了很长时间,甚至有人做了恶梦。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大亮,邵草民就早早地起床出门上工去了。一会儿,熊婆婆也起床,帮着谢春香摆好了摊子,就拿着那个帐薄,准备出门讨钱,突然,进来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谢春香最害怕见到的郭麻子。郭麻子的神色很不好,看样子怕是要下作这家人了。
熊婆婆赶紧将郭麻子迎进这边榨油坊的前厅,并叫谢春香倒茶让坐。不速之客的郭麻子,既不接茶,也不入坐,只瞪着一双眼睛,逼着这家人表态说话。
熊婆婆正要说什么,谢春香暗中对她使了个眼色,然后扯个事叫她去做,谢春香就进到这边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