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房檐下,并排悬挂着冒着热气的猪头猪蹄猪肘子猪下水,在寒冷的气温下会渐渐冻实,可以保鲜很长一段时间。
正月十五吃猪头,农历二月二吃猪下水,到了夏季,用腌制的排骨大梁骨炖芸豆土豆。杀了一头猪,按季节合理安排食用,可以让农村人清苦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柳晓楠和岳雪莲走进院子时,灶间冒出的热气飘来煮肉的香味,以及萝卜干子的清香气,院子里弥漫着只有在冬季杀猪时,才能闻到的一年当中最期盼的扑鼻而来的气息。
猪肉切成大块,放在清水里煮。猪肉熟了,清水变成一大锅肉汤,放进提前准备好的萝卜干或者是酸菜,吸收肉香和油腥,便是所谓的杀猪菜。
孟想想从家里走出来抱柴禾,见到岳雪莲出现在院子里,先是一愣,继而高兴地叫着:“岳老师!”
柳晓楠对孟想想说:“我没能请来我的岳老师,只好把你的岳老师请来了。”
孟想想腰间围着围裙,头上围着农村妇女常用的蓝围巾,不像大学生像村姑。岳雪莲微笑着说:“小孟,想不到吧,我们还会在这个院子里见面。”
若是在校园里,孟想想见到岳雪莲会显得拘谨,此时却很快活,热情地邀请着:“岳老师,快进屋,外面太冷了。大师兄跟我说过你们之间的渊源。”
岳雪莲说:“我也知道你和晓楠的渊源,你忙去吧。”
孟想想去抱她的柴禾,柳晓楠把岳雪莲领进家门,介绍给家里人认识。
姥姥坐在炕上,看看岳雪莲,看看孟想想,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干瘪着嘴不出声,只好瞪着柳晓楠。柳晓楠朝姥姥挤着眼睛做鬼脸,姥姥抬起胳膊做了一个打的手势。
柳致心正在灌血肠,他端量着岳雪莲说:“你爸年青时高大英俊,你长得很像你爸。过年过节星期天,你要经常回来看看你爸,他挺孤单的。有时在复州城遇见你爸,他二话不说拖着我进小饭馆,一唠就是大半天。我现在没时间,等我退休了,我们老哥俩再好好地聚一聚。”
只字未提林一丹。
岳雪莲快活地说:“小时候,经常听我妈妈提起柳叔叔,只是未曾谋面。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柳叔叔还给我买过香瓜。”
“过去的事儿不提也罢。”柳致心有意回避这类话题,他说:“你是你爸的骄傲,晓楠也是我的骄傲,我和你爸唠起你们这代人,都为你们感到高兴。你们让我们感到此生还有盼头。”
岳雪莲笑道:“柳叔叔说话的口吻,跟我爸如出一辙。”
柳致心感叹道:“我和你爸都老了,一生碌碌无为,只能寄希望于你们这代人。”
说话的功夫,柳晓楠已经在另一间屋子换好了另一套装束:长腰水靴、旧大衣、棉帽子、棉手套,俨然一副大干一场的架势。他对岳雪莲说:“你要是不怕冷,我带你去捞鱼。”
柳致心对儿子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就好个捕个鱼摸个虾。”
柳晓楠的装束把岳雪莲逗笑了,她站起身说:“我不怕冷,我今天倒要好好长长见识。”
来到院子里,柳晓楠扛起一把尖镐一把铁锹,铁锹上吊着一只空水桶,领着岳雪莲往池塘那边走。
孟想想跟到院子里,她很想跟着去参与捕鱼,她能帮助大师兄抡镐头。可大师兄没有邀请她,只能停下脚步,目送着那两个人的离去。心里明白得很,终究还是有差别的。
趁着孟想想不在屋里,柳二丫悄声对姜长玲说:“咱家晓楠就是厉害,一领领回来两个。嫂子,你喜欢哪一个?”
姜长玲白了一眼柳二丫说:“你还美滋滋的。晓楠到现在还没有定性,我都替他愁得慌。”
柳二丫嬉笑着:“有什么可愁的,要我看......”
孟想想抱着柴禾进屋,柳二丫只好咽下后面的话。
冰冻的土地覆盖着白雪,在冬日的阳光照射下,白茫茫纯净耀眼。岳雪莲跟在柳晓楠的身旁,白围脖、淡青色呢子大衣、半高黑色雪地靴,跟柳晓楠形成鲜明的对比。
岳雪莲不时瞅着柳晓楠,探究地说:“走在我身边的到底是什么人?农民?渔夫?反正看着不像是大学生,或着是未来的年轻作家。”
柳晓楠笑道:“你觉得他是什么人,他就是个什么人。”
“我觉得他是一个综合体,很难让人给出明确的判断。”
“打弹弓、钓鱼摸河蟹、游泳打水仗、拔猪草钓蜻蜓......我小时玩过的东西,你肯定没玩过。长长的地垄沟,弯腰弓背挥舞着锄头,蜗牛一样一步步往前挪,汗珠子混合着泥土流进嘴里......你同样没体验过青春被土地无情地消磨掉,仰天长叹欲哭无泪的感觉。我痛恨过土地,笔下写出来的东西又离不开土地,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属于哪类人。”
“见到你家的老房子,见到柳叔叔,见到这一片平坦的土地和弯弯曲曲的河岸,我似乎能触摸到你成长的轨迹。我很好奇,你拿着这几样简单的工具,真能捕到鱼?”
柳晓楠说:“厚厚的冰层覆盖着,你不知道鱼躲在哪里,只能凭运气和判断。”
池塘的边缘,有几个人们在春季取土时挖出来的深坑,夏季池塘里的水位升高,鱼群会聚集在那里。到了冬季,冰雪覆盖之下,鱼群同样聚集在水深的地方。
随着冰层的增厚,水位下降,深坑里的水与池塘之间被阻断,鱼群被迫滞留在一个固定的地方,逃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