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晓楠写完最后一个字,如释重负地放下钢笔,揉揉手指手腕,久久地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思绪仍沉浸在自己写下的文字当中。
大脑有些凌乱,混淆了李红霞和李秋霞,搞不清哪个是真实的,哪个是虚构的。
可是,他必须彻底放下李红霞或是李秋霞,从那场大雾中走出来。明天是大学开学报到的日子,人生将开启暂新的一页,不能让其他的不良情绪,干扰一段向往已久的学习生活。
写大字。一盆清水一支毛笔,蹲在地上信马由缰地书写记忆中的那些古诗词,湿漉漉的文字像一群精灵时隐时现,让他沉浸在清新古朴隽永的意境中,渐渐脱离了现实世界。
外界的任何声响都不能穿透他的耳膜,甚至走廊里的脚步声,都被他的大脑过滤出去。直到有个身影站立在他的身旁,他才有所察觉,抬头一看,是笑而不语的岳雪莲。
岳雪莲略感惊讶地说:“师兄,你平时就是这样练字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柳晓楠把手中的毛笔扔进水盆,端到脸盆架上,有点手足无措语无伦次:“这样练字省纸省墨,还能起到清洁地面的作用。你也是第一次到我这小屋里来,蓬荜生辉受宠若惊。”
岳雪莲没有理会柳晓楠的奉承,四下环顾着他的单身宿舍,频频点头说:“能有这样一间小屋相当难得,看来你的梦中女神对你相当用心。怎么样,做好入学的准备吗?”
“热切期盼着。”柳晓楠让座倒水,立在一旁说:“小岳老师大驾光临,想必另有安排,愿洗耳恭听谨遵教诲。”
岳雪莲瞪着柳晓楠:“你再这样酸溜溜地说话,我罚你用毛笔到教室里去拖地。”
“这也太狠了。”柳晓楠收起嘻皮笑脸,坐到床上拿出师兄的架子说:“有事说事。”
岳雪莲说:“你明天早些去报到,手续办好后,跟学长学姐们去车站码头迎接新生。”
柳晓楠答应着,心想,就为这点事单独跑一趟?岳雪莲似乎也没有其他的事,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稿子问:“新写的?”
柳晓楠说:“我到矿山住了一段时间......”
“你真去了?”岳雪莲敏感地打断柳晓楠的话,挑起眉头说:“有什么新发现新收获?”
柳晓楠当然知道岳雪莲所指的是什么,他说:“父辈们的往事已成过去,我是冲着一个小寡妇去的,都在这篇里。”
“是吗?”岳雪莲只翻了两页便站起身说:“开篇惊心动魄,后续必定精彩,我带回去好好欣赏,可以吗?”
“求之不得。我是把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件掺杂到一起,我不知道我的感觉对不对。”
“你的直觉一直都很敏锐。”岳雪莲把稿子装进自己的挎包里,想了想说:“早就想来看看你,一直没有时间。”
那就是说,今天来一定还有其他的事儿。柳晓楠也不追问,只是说:“开学以后,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了,能够随时随地地向小岳老师请教。”
岳雪莲很轻松很开心,谈话的兴致很高:“真是想不到,有一天我能做你的老师。”她想到了跟柳晓楠在编辑部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接着说道:“我欠你一声道歉。”
柳晓楠不明所以:“不能吧?小岳老师一直都在帮助我。”
岳雪莲轻笑道:“你记不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时,我说对牛弹琴,可悲的不是牛,而是弹琴的那个人。”
柳晓楠也笑了:“我当时什么事儿。以后,你尽管把我当成一头笨牛好了。”
岳雪莲起身告辞,柳晓楠送岳雪莲去公交车站,一路说着闲话,倒也十分愉悦。
快到公交车站时,岳雪莲停下脚步,鼓起勇气望着柳晓楠说:“师兄,我希望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对季风是不是有什么看法?”
这才是此行的真正目的。柳晓楠犹豫着不言语,实话实说只怕会伤害岳雪莲,影响到她和季风的感情。一味地说好听的话,又怕岳雪莲受到更大的伤害。
岳雪莲说:“你不是声称要保护我的吗?有什么话,尽管放心大胆地说。”
柳晓楠只能实打实地说:“男人看男人和女人看男人的角度不同,结论也不同。我只注意到一点,在你家吃饭的时候,他没给任何人倒过酒,包括你父亲。他给我的第一感觉是不地道,狂傲自大都不算什么大毛病,为人不厚道却是骨子里的东西,跟我们不是一类人。”
岳雪莲的脸色有些清冷:“谢谢师兄的提醒。”
柳晓楠不想过于刺激岳雪莲,他说:“当然了,这只是我作为一个局外人的看法,希望不会影响到你们之间的正常相处。或许我看错了,或许是季风过于随意了。”
岳雪莲淡然一笑:“既然说了实话,何必又模棱两可?”
送走岳雪莲,柳晓楠回到宿舍,想起该给谷雨写第一封信了。谷雨早已到了省城,此时她在干些什么呢?四处拜访还是坐下来学习?或是期待着自己的信件?
他拿出信纸,提笔写下“亲爱的领导”几个字,点了两个冒号,笔尖悬在半空,内容写什么呢?回忆在一起时甜蜜的点点滴滴,或是分别后苦苦的思念之情?
都太俗套了,不如不写。心念一动,在第二页信纸的末端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留下足足两页的空白。
他想象着谷雨打开这封信时的表情,禁不住自己跟自己乐呵起来。他把两页信纸叠成长方形,再两头对折折成一个心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