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柳晓楠骑上自行车,去复州城拜访岳子凡老师。
如果说谷雨为他播下了一颗梦想的种子,岳老师就是那个培土浇灌的园丁,是岳老师在他的梦想里注入了营养,为他鼓起了风帆。
复课离校前,岳老师说实现梦想要第一时间告知他,没能实现梦想就不必再去见他,现在应该有这个资格了。
两年多时间没见过岳老师了,脾气是否还那么火爆,像一头白毛狮王?
临出门前,父亲灌了一塑料桶用大黄米自酿的黄酒,足足有十斤,让他带给自己的老同学。父亲说,岳老师在受迫害劳动改造时,腰腿都残留下很多老毛病,冬天里喝点黄酒对身体有好处。
在二中后身的一条小胡同里,柳晓楠找到了父亲告诉他的门牌号。两扇刷着暗红色防锈漆的铁栅栏门,隔开院里院外,院子里的情况却是一览无余,防君子不防小人。
半人多高的院墙,不大却很整洁的小院,三间老旧的小门小窗的旧式瓦房,窗上下着铁栏杆。冬日清晨的阳光,只照亮了一半的小院,一边明亮一边阴暗。
铁门在里面插着栓,柳晓楠站在铁门外高喊了一声:“岳老师在家吗?”
过了片刻,屋门从里面推开,走出一个披着红色羽绒服的姑娘。柳晓楠一时觉得有些面熟,走近了仔细一看,竟然是只见过一面、同时发表chù_nǚ作的岳雪莲。
柳晓楠愣了愣神,难道她是岳老师的女儿?这也太巧了吧?他深感意外,隔着铁门问:“怎么会是你?”
岳雪莲好像并不吃惊,抱着肩膀平淡地说:“怎么不会是我?”
鸭蛋脸上泛着月亮般的清光,浓黑的眉毛静卧在微微凸起的额头上,清爽的眼睛微澜不惊,上嘴唇上覆盖着一层稀疏淡黄的绒毛,那对小虎牙隐藏在薄薄的紧抿的唇齿间。
柳晓楠这回看了个仔细,他觉得很有必要重新确认一下,看了一眼门牌号问:“这是岳子凡岳老师的家吧?”
岳雪莲拉开门闩打开铁门,严谨而简短地回答:“是,我父亲刚刚提到你,进来吧。”
柳晓楠推着自行车走进院子,打上车梯,拎起那桶黄酒。在岳雪莲客气而冷淡的礼让下,他头前走进屋子,后背一直凉飕飕的。
岳子凡坐在炕头上,身上披着老棉袄,腿上盖着小被子,手上拿着一本期刊。柳晓楠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抬起头来问候道:“岳老师,新年好!”
“好、好!柳晓楠你也好。”岳子凡一眼认出自己的学生,紧紧握着柳晓楠伸过来的一只手,高兴地说:“比在校时壮实多了,精神多了。年轻就是好啊!你看看我,以前落下的老病根,大冬天不敢长时间站在凉地上,只好坐在热炕头上。”
柳晓楠把黄酒放到炕沿上说:“这是我父亲让我带给您的黄酒,他自己酿的,说是对您的腰腿有好处。”
“还是老同学了解我。”岳子凡扭开酒桶盖子,凑近闻了闻,深吸一口气喜形于色:“酒不醉人人自醉,一股粮食的清香气,软绵而悠长。你父亲会酿酒?”
柳晓楠带着难以理解的口吻说:“我父亲想当农业专家,他自己从书上学来的。单干后,家里种了很多杂粮,我母亲本来想留着大黄米包粽子,结果成为父亲的试验品做了黄酒。”
岳子凡抚摸着头顶渐渐稀疏的白发,哈哈笑着赞赏道:“做什么都要做到极致做到最好,你父亲还保持着那股对新鲜事物的摸索劲儿。雪莲,拿个杯子来,我尝尝老同学亲手酿的黄酒。”
岳雪莲从里间屋里走出来,脱去红色羽绒服,穿着一件高领白毛衣,更显得高傲而洁白无瑕。她把酒桶拎到茶几上,倒了半杯递给岳子凡。
岳子凡抿了几口,咂着嘴不住地点头道:“是那个味道,很正宗,有几十年没有喝到了。烫上一壶黄酒,三俩知己热炕头上一坐,别有一番趣味啊。”
柳晓楠说:“我父亲做了一大缸的黄酒,您要是喝好了,我再给您送。”
岳子凡抬头看看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放下杯子说:“听雪莲说,你俩曾经见过面,不过,我还是要郑重地介绍一下。柳晓楠,我的学生,我和你母亲共同的老同学的儿子;岳雪莲,我唯一的女儿,再有半年大学毕业了。”
岳雪莲主动伸过手来:“很高兴重新认识你。”
“我也是。”柳晓楠轻轻握了握伸到面前的那只白皙小巧的手,感觉她的手心温热绵软湿润,完全不同于那种一贯的外在神态。
岳雪莲倒了一杯热茶,端给柳晓楠说:“你坐,站客不好伺候。”
“谢谢!”柳晓楠接过热茶,坐到岳子凡对面的炕沿上。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放下茶杯,拿出那本chù_nǚ作专号,双手递给岳子凡:“请岳老师点评指教。”
岳子凡接过刊物,从炕上拿起另一本给柳晓楠看,自然是同一期的。他说:“昨天雪莲回来,拿着这本刊物问我,有没有一个叫柳晓楠的学生。我说有,她很惊讶,我说我怎么就不能有你这样的学生。我已经读过你的作品,你来之前正跟雪莲讨论,她给了你很高的评价。”
岳雪莲插言道:“爸,您的学生向您请教,您说这些题外话是不是跑题了。”
那天在编辑部,岳雪莲并没有把柳晓楠的《师者》读完。同是初学写作者,她不屑一顾其他人的作品,为了顾全赵广志老师的面子才象征性地读了读。
她只是被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