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查文斌会是另外一种状态,待宾客陆续走完,屋内只剩下几个至亲时,他招呼老陶先把院门关了。走过场的冥婚只是走过场,那是在白天,有些东西只属于夜晚。但大多数的道士在做这个法事的时候,就只走白天,一来看的人多,热闹;二来,这活实际上一点也不简单。
它有两点很难,一是要请抬轿的小鬼很难,二是新娘煞气太重,极其容易反冲,不好控制。因为新娘并未正式过门,所以家里的门神、灶神以及先祖们都不会同意让一个“外来”的冤魂野鬼进入自家厅堂,这些都是需要他去搞定的。
这里外里的都是乡亲,谁都知道今晚要干嘛,大家也都很配合。查文斌特地挑了一条田埂边的小路,目的就是防生人,可不知道为何,远远的他竟然听见前面那片竹林里有个男人在哼着小调唱歌,听那乱七八糟的调子,这人还喝了不少酒。
进入村庄之后,查文斌打着铃,就连晚上向来喜欢管闲事的土狗们都老实了,一个个夹着尾巴窝在那里假装睡觉。前面说过,鬼新娘是怨气到顶点的凶煞之一,她绝不会希望有人在半路上打扰到自己的好事。
忽闪的轿帘里隐约可见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那一双绣花鞋是她母亲亲手缝制的,原本打算在她出嫁时给她穿,今天也一并带过来让她父亲烧了。
查文斌打这铃有两个目的,一是招呼小鬼们跟随着他,别走错了路;二是提醒附近的路人要及时避让,以免冲撞。所以万一以后在晚上遇到一个道士摇着铃铛哼哼唧唧在路上走,千万别去看热闹,如果真躲不过的,立刻退到一旁背过身去,记住,千万不要看,因为就连女主的父亲都在起轿前已经被司机先行送回去了。
古时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父女二人本就是血脉相连,这道八字会被放在那轿子符上一同烧了。待那符落,已然成了一顶金银镶边的轿子,四个喜庆的小鬼连忙扛起这轿子,只能那查文斌拿起铃铛轻声喝一声起轿,那四人便是扭着屁股抬着那轿子忽闪忽闪的跟在他后面走了。
这时,老父亲才拿出一套红纸剪裁的凤冠霞帔一并点了,待烧至一半时,查文斌又拿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空白符纸,查文斌割破了这位父亲的右手食指,然后让他在这张空纸上写着自己女儿的生辰八字。
这时他又起身到那女主的父亲旁道:“老哥,差不多该上路了。”
他所需要的四个轿夫已经找齐了,路边上还有一顶轿子。这轿子可不同于白天的那顶,它只有一个巴掌大,也是用一道符叠成的,待这些轿夫吃饱喝醉拿了赏钱后,查文斌就会把这个轿子符给点了。
那怎么鉴别哪些是来抬轿的呢?在那竹匾前头,还放着四套用红纸裁减的衣裳。愿意抬的,会先去穿上衣服,这衣服上是画着咒的,相当于是个合同,只有等正式完成了仪式,查文斌才会替它们收回这衣裳,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些野鬼穿完衣服拿了好处就跑了。
这段咒是专门召唤抬轿小鬼用的,意思就是告诉周遭的野鬼们,这里有个抬轿的活儿,谁愿意来干。这干活自然是有好处的,而那些前来蹭吃蹭喝之辈,查文斌则会一拂尘将它赶走。
一根引魂香轻轻点起,他拿着招魂铃轻轻一摇道:“乘青云紫辇,华盖玉女车轮,水精为舆,金银为厢,骖驾九龙,光照诸天,绛紫毛裘,混混沌沌,晃晃昱昱,震动惊人……”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桌贡品就是给那些游荡着的野鬼准备的。
地上摆放了一个简单的案子,是用竹匾做的,匾里摆放着倒头饭、果盘和荤素酒菜。一叠精致的金箔元宝被摆放成了一个宝塔状,这些元宝不同于店里卖的那种,它的外面贴着是真金。
“老哥,对不住了,”他轻声叹息道:“也只有这人世间最知情至深的父爱,才可以将飘荡的野鬼召唤回来……”
这个场面,他有些于心不忍。一整晚,这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都在强撑着,从昨天开始他就一直是默默的流泪。但终于到了这一刻,四下无人时,他终于可以放声哭了,哭的是那么的撕心裂肺,哭的是那么的肝肠寸断。
查文斌叫上了女主的父亲和自己一起,老陶安排好的车子把他们送去了昨日事故的现场。就在那条大马路边,那些散落在草丛里的碎片还在诉说着那场惨烈的事故,女主的父亲啜泣着在那路边插上了三根香,又烧了一堆元宝和纸钱。
他甚至清楚的看见男主正端坐在那张椅子上对着自己微笑,他知道眼前的这个道士即将会帮助自己完成人生的遗愿,那些在其他人看起来不过是纸制的嫁妆和灵屋,在他的眼里那就是货真价实的。
鉴别男主在不在家里的办法很简单,寻了一些石灰洒在了棺材的周围,清场后熄灯,只在那棺材头上点一根引魂香,大约一刻钟后再开灯,石灰上边出现了一圈脚印。当然,很多的法师会在这个环节故弄玄虚,会用事先准备好的一双鞋轻轻踩上去,而对查文斌来说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和女主不同,男主相对就简单多了,横死之人和正常死的人不一样。横死之人阳寿未尽,阴差们是不会那么快来索命的,它就像漂在外面的野草,在七尽之前,也就是死后七七四十九天内,男主是可以回家的。并且如果横死之人没有做过法事,一般它的鬼魂通常都会呆在家里,一些亲属就比较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