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那片山塬上,余东楼跳下马车,远远望去,遍地都是枯草,皑皑白雪覆盖在枯草上,高低起伏,乱坟岗大多都是处理无名氏的,埋葬之后,不封不树,连个标记也没有,谁也不知道这片茫茫的白雪之下,都埋的是谁的尸体。
东家,咱们在哪里祭拜呢?管家随口问道。
余东楼一脸茫然的说不出话来,沉思了片刻,就将香烛纸钱放在地上焚化了,随后余东楼对着空旷的山塬大喊道:陈五,这些纸钱你都收好了,你的借据我也烧掉了,安心走吧!
余东楼的声音在空旷的山塬里回荡,回荡完后,一切又都归于宁静。
走吧,我们回去吧。余东楼转身跳上马车,管家也跟着跳了上去,我这缰绳,抽打着马匹,朝着山塬下驶去。
地上燃烧的黑色纸灰融化地上的冰雪,俯瞰下去,就像一个白色棉被上被人烫出了一个窟窿。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坐在车厢里的余东楼隐隐觉得马车后面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们,于是揭开侧帘探出头往后一看,居然是一头瘦弱的黑驴,慢慢悠悠的跟在余东楼的马车后面。
停停停!余东楼急忙招呼管家停车。
他们二人走下马车一看,那瘦弱的黑驴也跟着停在了原地。
这是谁家的驴?怎么跟在咱们屁股后头?余东楼问道。
不知道啊?是不是哪家驴肉铺里跑出来的?平遥这里养牛养驴的很多,也不稀罕。管家寻思着应该是哪家屠宰坊里偷偷跑出来的。
算了,把它带回家养着吧?要是叫人拉回去,没准还得挨刀,既然它跟在我们后面,那就是缘分,领回去吧!说完,余东楼重新跳回了马车里。
管家将那黑驴拴在马车前面,和驾车的马匹并驾齐驱,颠颠簸簸的就走了回去。
一路上的风尘仆仆舟车劳顿,回到家乡之后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切的辛苦就都跟着抛到脑后了。
余东楼吩咐,先给那黑驴喂些草料,以后磨磨子就用它,管家按照余东楼的吩咐就去给那瘦驴喂草料,可奇怪的是,那瘦驴一口也不吃,自打进了余家,就一直不吃不喝,更奇怪的,不仅不吃不喝,也不推磨子干活,整他就窝在牲口圈里望着远方。
直到几天之后,瘦驴饿晕了,管家找来了牲口马倌医治,那瘦驴也是水米不进,可把余东楼急坏了。
东家,要不算了吧,宰了得了,大过年的,杀猪宰驴,也权当一顿肉吃了?马倌建议道。
余东楼摇了摇头,对着那马倌说道:不,这驴给我拉过马车,它的肉我吃不下,你拉到别出去卖了吧,不管钱多钱少,只要有人要,就卖了。
马倌按照余东楼的吩咐,拉着那头瘦驴来到了镇上的屠宰坊,将瘦驴卖给了屠夫。
大年三十的晚上,马倌先回家过年去了,没有直接去余家交账。
余东楼也跟着家人围在桌前吃了一顿年夜饭,自从带回了药,余东楼的母亲病情也好了许多,一家人其乐融融坐在一起,吃的是不亦乐乎。
晚上余东楼困了,早早就睡下了,他也已经五十多岁了,不像家里的小孩子那么有精神头,能够熬到半夜守岁,刚一躺到床上,就迷迷糊糊的打起了呼噜,沉沉的睡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村里村外都有人燃放炮仗,噼里啪啦的一阵巨响吵得余东楼睡不着了,迷迷糊糊之间,他隐约看到卧室的门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余东楼朦胧之间,定睛一看,那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死去多年的陈五。
表舅,我回来了!陈五轻声说道。
余东楼不禁打了个冷颤,吓得是大气都不敢出,额头上的冷汗嗖嗖的直冒。
表舅,我回来给您还账来了,一旦谷子一石大豆,一点也不少您的,我陈五说到做到。陈五说完,再次跪在地上朝着余东楼磕了个头,只不过这次跪下不像以前,居然安静的没有一点声响,就像是豆腐掉在棉花上,你软我也软。
表舅,您是个好人,有功德,帮了大家伙,也正了民风,以后到了森罗殿,您的功罪簿子上,都是红圈圈,那都是您积累下的功德,我比您差点,黑叉叉一大堆,行了,不说了,债还完了,我得走了,七爷和八爷还等着呢,回去晚了,他们准发脾气。陈五拾起身,朝着余东楼鞠了一躬。
呼的一下,余东楼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已然是满头大汗,这时他回头一看,卧房的门仍旧关的严严实实,未曾有任何打开的痕迹。
莫非是梦?我做了一个梦?陈五他回来了?余东楼口中喃喃自语,他回想着梦中陈五跟他说的那些话,陈五说自己把账还清了?他人都病死在异乡了,还拿什么还账?
思来想去,余东楼觉得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说到底这陈五还是个苦命的家伙,自己先前还真是误会他了,若是陈五还活着,自然是会把账还清的,他自己没有看走眼,陈五这小伙子是好样的!
翌日凌晨,也就是大年初一,按照传统,这天早上要早早起来,寓意着新的一年开始,早起也有个好彩头,初一早起,天天早起,也就有了勤奋的动力,在新的一年里,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
余东楼的夫人给他端来了一碗羊肉饺子,大年初一吃饺子,这是传统,在北方,尤其是西北,冬天吃羊肉饺子是必不可少的一顿饭,即便是再苦再穷的人家,大年初一这天也都要买些羊肉回来包顿饺子吃。
吃完饺子放完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