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陈五敲开了余东楼家的大门,余家的管家知道这陈五一向好吃懒做,因此不愿搭理,就将陈五一通驱赶,可是这陈五倒也倔强,不依不挠的与那管家理论起来,骂骂咧咧的在大门外一通喊叫,引得众人前来围观。
管家不得已只好带着他去见余东楼,那陈五刚一进正堂,见到了余东楼,便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下了,一边磕头一边说:表舅大人好,外甥给您请安了。
余东楼愣的是一头雾水,嘴里刚喝进去的一口茶随之噗嗤一声喷了出来,差点没呛住,随即放下茶杯询问道:你叫我什么?
表舅啊?陈五一脸天真的望着他,一脸的疑惑,反倒显得余东楼不记事。
我算你哪门子表舅啊?余东楼被这陈五给逗笑了,连忙示意管家扶他起来,并且叫陈五坐下说话。
陈五嬉皮笑脸的回道:咱们陈余村,陈家是婆家,余家是娘家,余家的姑娘许多都嫁给了陈家,陈家的闺女也没少嫁给余家,几辈人都这么过来了,谁家能不沾亲带故的?您长我十来岁,我叫您一声表舅,也不算错啊?
那倒也是。余东楼喝着茶,心想,自家往上推几辈人,还真就有几代祖奶奶是姓陈的,这陈五的话虽然有些无赖意味,可也不算离谱。既然你叫了我一声表舅,那好,你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外甥我今天来,就是想找表舅您借点本钱,出去做点小生意,也好养活自己。
哎呦,还真没看出来啊,平日里风调雨顺的时候,也没见你好好侍弄地里的庄稼,如今天灾不断,你反倒寻思着要做生意,这是怎么个意思?余东楼略带打趣的调侃,他不清楚这懒汉陈五到底说的是不是真话。
若这人只是过来蹭吃蹭喝,那自己根本不必搭理,遭逢变故,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那有人有那闲时间跟这个懒汉瞎扯淡。
可如果这陈五真的是打算自力更生,都是一个村的乡里乡亲,也不能见死不救,多少都得帮衬一把。
是啊,我现在想种地,可老天爷不给机会啊,种子撒进地里,老天又不下雨,那不是白瞎了粮食吗?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求您借我点本钱,我出挣钱,只要能叫自己不饿肚子就行!陈五不卑不亢,说起话来也是有理有据,并没有那些骗人的语气,叫人听了,反倒觉得诚恳许多。
行,那你说,你想借什么?余东楼端着茶杯,仔细的打量着陈五,等待着陈五的答复,只要陈五一开口,他就能从陈五的话里听出真假来。
借我点谷子,最好还能借我些豆子,反正陷在咱们这里缺粮食,许多人都去外地买粮,我把粮食拿到外地去卖,也能赚个差价,混点糊口钱。陈五诚诚恳恳的回答道。
余东楼听完,沉思了片刻,他当时就在想,若是这陈五狮子大开口,要金要银,自己立刻就叫管家把他撵出去,可没想到这陈五却向他讨要这两样东西,还真是不痛不痒。
在过去,大米白面那都是细粮,一般的农人吃饭时都不会直接吃,而是把细粮和粗粮掺着吃,细粮多金贵,除非是财主,一般人家谁能顿顿都是精米白馍?
这陈五要真是来骗吃骗喝,找他要银子细粮就行了,也没必要特地来讨要这两样寻常东西,豆谷都是杂粮,丰年时,余东楼都用豆谷去喂牲口,自己给家里的下人也都吃的是细粮。
好!我看你真是活明白了,你现在就和管家去库房,我借给你一石谷子一石大豆,不过说清楚,这是借给你的,日后你赚回来了,还得还我,你去立下借据,我余东楼从不榨人的辛苦钱,也不收你利息,你要是同意,就去领东西吧?余东楼笑着说道。
陈五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难掩激动的说道:谢谢表舅,我这就立下字据,无论如何,日后我陈五赚回来本钱,一定如数归还表舅的粮食,如果背信,就叫我不得好死!
后来,陈五从余东楼家的库房里取走了一石谷子和一石大豆,推着破烂的独轮车就背井离乡讨生活去了。
陈五走后,管家便对他说,这个懒汉不可信,白糟蹋了那两石粮食了。
余东楼却笑着说道:与人不求感德,无怨便是德,处事不必邀功,无过便是功,千金难买浪子回头啊,两石杂粮也算不了什么,一个年轻人拉下脸来求我,单凭他这份浪子回头的态度,我愿意相信他!
管家也不好在说什么。
过了段时间,那陈五叫返乡的人捎话给余东楼,说自己现在初来乍到,还没有站住脚跟,还得在搓磨一段时间才能回去还账。
余东楼听了,既不惊讶,也不气愤,只是点点头。
不过村里的许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村民们全都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说这个陈五是个懒虫,他哪有什么信义可言,余东楼的这两石粮食算是白瞎了。
可余东楼却不为所动,他坚信凡事都需要过程,万事开头难,不能因为村邻的流言蜚语,就怀疑一个年轻人的信誉。
可是时间一晃,三年过去了,旱灾早已经过去了,如今许多人都开始纷纷返乡,期待着风调雨顺之后的那一场丰收,可唯独这个陈五没有回来,非但没回来,反而连音讯都没有了。
余东楼的心里不禁暗暗打起了鼓,他倒不是在意这两石杂粮,他们余家再怎么说也不缺这点东西,就是平日里喂牲口他也没觉得心疼。
余东楼在意的是陈五对自己的承诺,正所谓平日看交情,患难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