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仍是黑色的铁流涌动,忽隐忽现,却无以前那种寒意,反倒点缀了这无边的美景。新绿繁茂,似乎山都跟着醒转过来,贪婪地吞吐着仲春的气息,化作云雾,流淌在这山间。山势多南北走向,如海浪洪涛拍来,却凝于眼前。
“令嫒与此子可有婚约?”妻弟的事情也需关心,毕竟益州闭塞了好几年了,这些年夷吾和徐小姐断了往来,这位少年显然是有机可乘的。不过夷吾从未和我们提过悦儿,不过想来提了又不能如何。
“并无,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如姐弟一般,忠明说话,他还敢顶撞几句,悦儿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听话得很。”徐大人罕见地畅快大笑起来,让人感觉往常的笑都属于场面上礼节性的范畴。
“此子如何称呼?”看着徐将军的表情,今日这仗估计也就是礼节性走个过场了。
“此为忠明长子,名唤段垒,表字仲厚。忠明贤弟很是有趣,他那一辈名皆含火意,字则皆有明,以明为火旺之兆。给孩子取名便为火生土之意,以厚为土实之德,其字便自此出。”已然开始和我大谈这种事情,看来确实无甚可虑了。确实,段将军自己都不带军队,却让一个毛头小子领军,而且还是个可能心存私意的懵懂少年。显然,段将军此举就不打算打这仗,应该是盘算着,若真有事,就让自己儿子听徐大人号令,相机行事,毕竟葭萌正被重重围困,阆中接连葭萌,他不便动。
心中想到这里,稍微找了一下自己身后弓箭位置。挂起兵器,轻松与徐大人言道:“段大人无亲眷在成都吧?”
“无,卓甚是看重忠明。其子成年后,便调其属下任其调遣。本他在垫江,其子守阆中,因賨人袭扰。父子换防,卓亦准之。”
“那便好,狄道大军应该已经到成都西侧,李长史拿下涪与绵竹,便直面成都了,下面就是决战,若是还有人为质,亦由不得我们了。”我故作轻松地婆娑了一下兵器。
“若真如此,那也无法了!”徐大人语气仍然很轻松,甚至反问了我一个:“君侯我记得岁数不大吧?你还喊赵国长公主姐姐,你的言谈举止如何如此老成啊。”
“入仕五年多,都已几起几落了,若仍能在高位,换谁都会这样吧。”我心里却忽发现姐姐自称赵国长公主,却未说是魏国夫人,转念一想,好像这样也好,否则孟德必会被人闲话。
“敢问徐将军,智一直有两个问题不解,当年你们是怎么考虑入蜀之事的?这些年在益州内,可有什么出去的打算?”这几日都是向我们问外面情势,想从他们那听一些其他事情,尤其之前回话想得多了,怕显得我在想词搪塞,得找个由头把话顺下去。
“当年,因勤王集结的数十万大军,撤军回去后,凉州难以供养得起,又不敢轻易裁军,韩马二人颇为强悍,如芒在背。后李儒定计,拿下汉中并固守之,以图益州,安之,再取荆州。以前董卓曾在荆州作战,甚羡荆州鱼米之地,但荆州谋臣良将大军皆有,图之不易。故打算以我军力之盛慑服荆州,使我入益之时无有掣肘之忧,甚至可不战而得汉中。”徐将军忽然笑了起来,我懂这个意味,当时那个使臣面对的就是年少气盛,血气方刚的我。其实现在的我按说也应该可以用这个词的,但总觉得自己不适合了。
“那使臣说自己被十几岁少年——也就是君侯欺负了,回来还向董卓哭诉,我们都觉得丢人。但君侯立刻整兵北上,我们的斥候看到沿途军粮辎重,大军行进非常迅速,倒把董卓吓坏了。本打算控制住汉中,慢条斯理拿下益州,但现在荆州十几万大军显然训练有素,领兵之人绝非善类,而实际上我们整个大军,根本没有准备好。李儒建言只能破釜沉舟了,未想到董……此人甚是残忍,直接纵兵劫掠百姓,就为了尽快完成所有物资和民夫的准备。当时便想着先全力击败荆州大军,趁机便先取荆州。”徐将军顿了一下,似乎那时,他便有了二心。
“未想,先锋在汉中便被全歼了,几个大将据说都死在您和李长史据说还有一个女将之手,我当时便被大火阻于谷道之外。结果等全军到汉中后,忽然荆州大军全军消失,斥候说似乎尽入益州了。卓大惊,李儒却进言说,应是看透我们本欲入蜀之计,伪作以拒我等,诱我往荆州空虚之地以再伏击我等。然后再返回此处与我等纠缠,我等破釜沉舟,恐难久持。后又有斥候回报,在往荆州道路上有绢帛碎条,似乎是为铺垫作用。卓大喜,即命速入蜀中,不得迟疑。本还留有后队,想要长期据守汉中,未想那厮却是个废物,生怕君侯大军反身灭之,谎报大军而来,他拼死杀了出来,结果除了辎重尽失,军队反倒齐整。因是董贼亲信,竟未受惩处。”这期间错进错出太多,却歪打正着,我不禁苦笑。徐将军继续道:“我们便与董卓一起被困于益州之中巴蜀之地(这两个名字是益州两个郡名,也正好是人口最多的两个郡),益州人虽常被笑言悠闲无所事事,胸无大志,未想临大难,却硬气得很,光剑阁就顶了我们许久,那位法大人,便令人敬佩。这不这么长时间了,此间仍到处都是义军。卓派过很多斥候翻山越岭寻路出去,多数都没回音,但有些还是成功的,无论向南向北都有些消息回来,有些还放了很多对荆州或侯爷不利的风声在外。还请越侯小心,出去的都是董之心腹死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