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千人上下的遭遇战,在晋赵数十万大军对垒的国战中,轻如鸿毛一样。但对于此刻的邾城来说,一场漂亮利索的歼灭战却可以扭转低迷的士气,更足以震慑赵军的袭扰。
“安石来援,雪中送炭呐!”
庾冰这当朝三品大员亲自带着邾城上下将校迎到了城门口,
“今日大犒三军,为安石和将士们庆功!”
谢安连忙解释道:“是昌黎王的王营打了胜仗,该为昌黎王庆功才是,学生只是替庾相来传钧令的。”
“这不是大哥的私兵?那昌黎郡王...”庾冰大惑,可话到一半,声音便掐断在了喉咙里。
一股刚烈的腥风杂着黄沙血沫,如巨浪般扑进了城门,撼的他心神一颤,不由的转头朝外望去。
那支顷刻间剿灭了羌骑的兵马,千余骑,正冲城门徐徐而来。
人马尚在百步开外,杀气已然凛冽而至。
阖城兵将不约而同屏气凝神,望着这支凯旋悍旅,不觉间都被那不急不缓的马蹄声牵动了神志。
腾腾...腾腾...
腾腾...腾腾...
马蹄落地,砸响碎石,决绝苍劲,似乎是踏着尸山血海而来。
蹄声由远而近,渐被铠甲擦碰之声替代,
喀喀喀...
咔咔咔...
日正上午,阳光刺眼,耀在那一副副犹挂血渍的铁铠上,全被甲上累累创痕吞噬,竟翻不出一抹回光!
喀喀喀...
咔咔咔...
声音越来越近。
庾冰以降,阖城上下,便连谢安在内,数万双眼睛盯着那支仿佛从血雾中走出的悍骑,竟无一人弄出一丝声响。
那支悍骑到了城门口,直到当先那骑的战马探着热息,打了一个响鼻,庾冰方才从漫卷心头的杀气中缓过神来。
他脑中忽然闪出几句话:
非是百人斩,不得入麒麟!
杀人不盈野,妄想做中侯!
这种精悍劲旅说的是天下第一军,石虎御林,龙腾中郎本司,殿前金麒麟。
庾冰不禁揣测,司马白的这支王营,又能差了殿前金麒麟多少?!
没待庾冰寒暄,当先那骑据坐马上,睨视门前众人,淡淡问道:“此间主事人是谁?”
庾冰皱了皱眉,抬头打量眼前这倨傲甲士。
一身赤红犀甲,腰间挂着一柄六尺狭刀,马鞍上悬着一柄七尺斩马巨剑。
仪神隽秀却生着一只幽白左瞳,不用问,必是刚从燕地归来的昌黎郡王司马白了。
“主事人是某,庾冰。尊下可是昌黎郡王?”
“正是,”司马白扫了庾冰一眼,仍是未下马,“安石,宣谕。”
谢安从怀中掏出一支湛蓝绸卷,抖开念道:
“征西大将军府钧令!”
庾冰、周饴之等门前众人连忙躬身听谕。
“即日起安西将军庾冰卸任北岸防务,一应职权移交昌黎郡王!”
谢安朗声念完,短短两句话让众人惊诧不已。这临阵换将乃是军中大忌,更何况换下的是西军二号人物,征西大将军庾相亲弟。
不过眼前这昌黎郡王的兵马精锐无匹,庾相以其替换弟弟,顶在大战前沿,倒也合情合理说的通。
庾冰狐疑的接过谕令,扫了谢安一眼,只见谢安神情坦荡,没有丝毫异色,他才低头看起谕令。
其实若非这谢安是大哥身边最得用的幕僚,庾冰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这谕令是假的,没人比他更了解大哥,他大哥庾亮用谁挂帅也不可能用司马白!
这封诡异的谕令,印鉴是没有差错的,而以字迹来看,这谕令乃是庾亮亲笔所书。庾冰对此非常确定,庾亮的书法自成一体,他这当弟弟的都临摹不了,司马白在仓促之间更不可能模仿出来。
既然谕令不假,庾冰再是困惑也只能依谕而行,他转头冲邾城将校嘱咐道:
“诸君今后听命昌黎郡王,务必上下一心,共抗胡虏。”
将校们齐声称喏,不乏有人已在心中庆幸,新主虽然看似倨傲,但至少是个能打仗的,大战当前,总算是有了点倚仗。
司马白见庾冰领了谕,冷冷一笑:“胡虏残戮百姓,汝为何闭城不出?”
庾冰见司马白仍然据坐马上,已是大为不悦:你虽是皇叔,我却也是国舅,咱们都是陛下血亲,但我堂堂朝廷三品大员,岂能受你北归之人恫吓?!
“我既掌防城重任,自有守城之道,昌黎王若有异议,我也无奈。只是奉劝昌黎王,以大局为重,切勿...”
“是不是畏敌怯战?”司马白打断道。
庾冰冷哼一声,闭口不言。
一众将校包括周饴之在内,都不觉低下了头,人人心里都清楚,这畏敌怯战四个字虽然刺耳,却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烽阳铁旅铠马甲骑都打不赢羌骑,谁敢出城送死?
“那就是默认了,”司马白静了静,又淡淡道,“将庾冰拿下。”
左右王营悍兵闻令翻身下马,一左一右扭住了庾冰臂膀。
“尔敢!”庾冰还未回过神,便被左右悍兵一脚踹到膝窝,噗通跪倒在了司马白马前。
这一变故惊呆了门前大小将校,这些都是庾冰的老部下,下意识的便要拥上前来,却被熊不让端木二学等人抽刀拦下。
“咔嚓!”“咔嚓!”
“昌黎王驾前,谁敢放肆!”
明晃晃的刀子一亮,将校们摄于威势,齐齐却步,一时间竟没一个强出头的。
“昌黎王要拿庾某立威么?”
庾冰镇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