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文若定了定神,绕开齐冰伶,沉默朝前。
回营路上,齐冰伶从未有过地与她说了许多无用之言。
无关战局,无关人命,无关天下。
多数时候是在关心她。
“先生可觉得冷?”营前,上官文若刚一下马,齐冰伶便吩咐近卫取了披风来。
上官文若淡淡地瞥了眼那披风,双手恭敬接下,口中只道一句:“多谢公主。”
接上却也没有披,而是久久俯身不起。
直待齐冰伶先她一步入营,她才直起身。
“外面风大,先生进来等消息吧。”齐冰伶安慰道,“刚刚我与林成到左右两路打探,已将敌方残兵消灭。一时半刻他们再难袭击。之后如何安排,还望先生……”
“好。”上官文若打断了她的话。
她快步进军帐,取过地形图,边看边想,如此一炷香时间过去,地形图又被她合上了。
她看向齐冰伶,似笑非笑,“这一战,公主已经赢了。”
“先生如此确定?”齐冰伶诧异。
“三日之内夺下奉阳城,公主已经做到了,为何还反问文若呢?”
“原来先生说得是这个。”齐冰伶浅笑,“先生可是在怪我南下奉阳未与你商量?那时……”
她试图回忆起其间发生的种种,但越想越乱。
起初彼此的关心,为何慢慢变成这般尴尬的境遇。
若是她从一开始就将上官文若留在身边,是不是,便不会再生误会。
“文若没有。”上官文若起身,冷冷道。
“先生可是要走?”齐冰伶拦在她面前。
“公主恕罪,文若庸才,恐担不起公主的天下。既已失信,何必再留呢?”她看向军帐外,神色清冷。
齐冰伶怔怔地看向她,“我知道,单凭蝴蝶几句话便怀疑先生为人,是我不对。现在我与先生道歉,请先生留下助我。”
齐冰伶朝她行礼道。
上官文若没说话,亦没有看她。
“一年以前,昌池的那间小屋里,我见到的那个齐冰伶,勇敢、坚定,眼神里全是执著,锐不可当。我看着你,一步一步,出琉璃,夺昌池,斩奸佞,直捣奉阳。敢问公主可还记得,这一路上文若所求为何?”
“记得,先生心怀大志,要为天下择一明主。”齐冰伶答。
“那么公主觉得,现在,文若还有必要留下吗?”上官文若朝她笑了一下,绕开她,大步朝前。
“先生!”齐冰伶喝道,“事已至此,要我如何做先生才肯留下?”
上官文若转过身,正色道:“这一年来,公主变了,文若也变了。而今我只求我师父无事。”
她的话说得太急,止不住剧咳起来。
“严夫子!”齐冰伶急召。
上官文若摆摆手,“没用的。”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齐冰伶许久没见她病得这样重了。
又或许,先前那个坚强无畏的她,不过是心口一缕信念强撑。但凡那缕信念微微动摇,人便又虚弱不堪。
上官文若手捂心口,凄凄地望着她,“公主且告诉文若,刚刚我师父深陷险境孤立无援,你和无退,为何不救?”
齐冰伶双眸微颤,这才明白上官文若这一通委屈缘何而来。
“适才敌军布阵,贸然营救只会损失更重。先生精通兵法,理应比我明白。”齐冰伶同她解释,可字里行间处处透着着急。
有些话,她不便明说
既是战场,牺牲是必然的。
今日遇难的若非祝子安,还可能是军中其他人。
祝子安尚且能在此危局中谋求一线生机,换做其他人,此刻怕早已是一具尸骨。
让祝子安陷入埋伏或许是那时最好的解决办法。
齐冰伶考虑好了一切,却未曾想到上官文若会这般不理解。
“你确实变了。”齐冰伶重新审视上官文若,仿佛面对一个陌生人。
她的话冷冷的,人也冷冷的。
上官文若目视前方,静静走出军帐。
营内没有她的住处,亡海盟众人随钟和一道支援战场暂时未归。放眼拥挤片片军帐中,只她一人孤身而行。
齐冰伶没有追上去,只是远远注视着她的背影。
数日不见,她好像虚弱了许多,又好像坚强了许多。
先前她对自己那样恭顺,她称臣,虽让齐冰伶觉得别扭,但现在细想,反倒合情合理。
现在不称臣了,也敢这般冷眼相对了,齐冰伶心里很不舒服。
营内的安静从傍晚延续到深夜。
四处升起了温馨的篝火。
巧儿如期将饭菜端到齐冰伶手上,齐冰伶却吃不下。
“先生他,吃了吗?”齐冰伶问。
巧儿面带忧色摇摇头,“莫说吃了,水也没喝。”
“不吃不喝也正常,谁这般担心都吃喝不下的。”齐冰伶说罢叹了口气。
巧儿疑惑了,“我瞧她的样子不像担心啊,安安静静的,既不哭,也不吵,该看书看书,该睡觉睡觉。只是不吃不喝罢了。”巧儿声音低下去,像是带着些怨气。
毕竟,她家主子不吃不喝多少和上官文若有关系。
齐冰伶听她这般说,心里更觉堵得慌。
她站起身,掀开帐子,朝上官文若暂住的帐子里望了望。
屋内点着一盏昏黄的灯,透过朦胧的帐布隐约能看到她看书的背影。
真的仿若无事。
但是齐冰伶明白,对她来说,越像是无事,便越有事。
她那样要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