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伶儿也不是去嫁人,而是被他们当做摆设供在琉璃罢了。他们要的我这个公主的名,不是我的人。我一样可以设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无人能拦住我。”齐冰伶一偏头,微微红晕漫上双颊。她有这个能力自信,林成深信不疑。
“不过成哥哥”齐冰伶眨眨眼,“其实那日母亲与你说,要你保护我,只是一时权宜之计。你已经陪我去了朝暮山庄,陪我练成了暮字诀,如今又陪我回了宫。你做的够多了。母亲在天上看着一定也满意了。现在伶儿要出嫁了,不如成哥哥你走吧。你不是学完了暮字诀上部么,心愿已达成了,可以娶妻了。等你成亲的时候,告诉伶儿,我一定从琉璃备上厚礼到国公府”
“公主莫要再说了。”林成紧闭双眼,声音沉郁寒凉,再睁开眼时,却仍坚定看着她,只是这次,目光中夹杂了一丝乞求,“臣不会走,更不会娶”
公主以外的人。
林成有些哽住了,又将头垂下,攥紧了手。
“成哥哥,你你怎么了”齐冰伶关切地将手搭在他手上,俯身举头望着他,“你可是舍不得伶儿”
林成咬紧唇,说不出话。
齐冰伶忽然绷不住地笑了,“是不是听到要你娶妻又紧张了”她换了个姿势坐下,双手抱膝,背靠在椅子腿上,“其实几个月前,李鱼跟我说过你为何这般害怕女人。”
林成缓缓转过头,略微惊讶地望着她。
“也是王诘的谶语对么说你必为女人所误。”
林成叹了口气,默认了。
“你管这些做什么”齐冰伶侧转了身,只对林成露出一半的脸,双眸微颤,神色严肃。
“伶儿不也是负谶而生,但伶儿不信命。我活了十八年,哪里有半点要做帝王的迹象。现在又要嫁到琉璃去,更不可能称帝了。玉阳春胡诌八扯说什么和亲能改变命数,哼,我看其实就是为他师父圆谎。王诘在坊间的威信那么高,若真是有一卦算错了,不是毁了他的名声”
她原本就不相信星官的,如今出了简琳琅的事,更加不信了。
“还有,就算你偏要相信谶语为真,现在你知道可能的后果,不是就可以提防了”齐冰伶不解地问,“若你将来喜欢的那个姑娘真的要做什么坏事,你便拦住她,或者到那时再疏远她。”齐冰伶愈想愈觉得离谱,“不过能让成哥哥看上的姑娘,应该都是品行端正,温良贤淑的女子,断不会做坏事的。所以你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齐冰伶偏头看他,嘴角上扬,圆圆的小脸可爱至极。
林成随她笑了。其实这些道理,从遇见齐冰伶开始,他就都明白了。
齐冰伶是他所见过最善良的女孩子,即便偶有莽撞,也从未真的想过要害人,甚至对自己的仇人。海宫皇室从未让她享受过一天公主尊荣,却要她以公主身份和亲,她也不计较。她已将家国大义溶于骨血,铮铮铁骨凛然不败。
林成也曾继承父亲遗志为了海宫守护暮字诀。齐冰伶的话和她最终做出的选择,林成都理解。她能完成她心中认定的使命,实在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只是林成努力说服自己却高兴不起来。
应该和情愿,是两码事。
“伶儿,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他终于鼓起勇气,话就在嘴边了,“我”
“公主”宫婢火急火燎地敲敲门,“琉璃来的喜娘到了。”
“哦。”齐冰伶慌忙站起身,这才想起今夜要听喜娘讲规矩的。
“成哥哥,伶儿先走了。”她起身,匆匆道了别,又按他之前教的行了礼。
林成还跪在地上,双腿已然发麻。屋内仍是牡丹花香,他迟钝地偏头去看那初摘的鲜花,清丽的花朵还未历尽春日芳华便要在这偏殿封存至死了,亦如他此时尝来酸涩的愿望。
他微微皱了眉,自言自语道:“从今往后,无论她的身边有没有我,唯愿她一世安好。”
他低下头,双眸蓦然黯淡,像是漫无边际的黑夜。
这边祈荣阁内,喜娘说起规矩如开闸泄洪,一口气讲了两个时辰。天色从深沉到微微破晓,齐冰伶睡意朦胧,就快听不下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后一项,喜娘从袖中拿出一块用牛皮纸包裹的红酥小方,“这是琉璃的婚俗,女子出阁前都要在嘴里含上一块。这口味有许多种,不过王爷知道公主喜欢牡丹花,就命人以牡丹花瓣为馅。清甜可口,公主出宫前千万别忘了吃。”
“好。”齐冰伶笑着答应,准许喜娘告退。
眼见时辰不早了,祈荣阁的宫婢忙碌着为齐冰伶更衣梳妆,穿上深青色的礼服,戴上金簪银钗镶嵌的凤冠。宫婢扶她起身,铜镜前,张开双臂,广袖轻扬,转了一圈。
“好看么”齐冰伶问,淡淡地笑了。
宫婢们都说好看。
可那却不是齐冰伶喜欢的样子。
小时候在掖庭,她幻想自己出宫,嫁到一家农户,或是嫁给穷乡僻壤哪位秀才。只是千万不要嫁到王公贵族家。她受够了那些人颐指气使作威作福的样子。即便是现在,她自己名正言顺地站在公主的位置上,也是如此。
可命运却像开玩笑一般。
上官朔身上有那些王公贵族所有最让她厌恶的东西。
想罢叹了口气。
“公主不开心么”一位宫婢问,说罢将那块红酥小方拿来放到她手里,“公主不妨现在就将它含在嘴里,一会用胭脂点了唇,就不好吃东西了。”
齐冰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