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一行人渐行渐远,直至埋没在了那沉沉雾霭之里,渔翁缓缓抚着长髯,浑浊却不失清明的眼底泄出一抹深色。
“这般气质倒是相符的。看来确如公子所言,她——回来了。”
渔翁朗声笑着,身形如同烟雾一般消散,仿似这处根本没他这人似的。
愈是走进那雾霭,愈是远离村口的桃树,龙不离的眼角便愈发颤抖的厉害。
那从雾里刮来的风,蹭过不知名的物件,窸窸窣窣,就像是鬼婴的悲切婴宁,骇人的紧。
他瑟缩着身子,脑海里回忆着他尘封在灵魂深处的——他最不愿回忆起的记忆。
尤其是那两双充满绝望担忧的揪心眼神,哪怕是鲜血红了脸,染了眼,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噗!”
龙不离忽然捂着心口蹲下身子,一口鲜血喷出。奇异的是,那鲜血竟是融进了泥土,转瞬消失不见。
“离兄!”跟在龙不离身旁的洛天瞧见龙不离这般面色惨白的模样,心头担忧,忙蹲下起搀扶着起来。
大雾中,众人俱是顿下脚步,齐齐回头看去。
“他怎么了?”祁酒温润的眼底亦是溢上一抹担忧。
“像是魇着了。”祁灼看着龙不离白的有些过分的脸,而后将目光落在那一点朱砂上,眉心闪过一抹怔色。
这位龙少主,似乎在哪里见过——
“抬起头来。”洛歌轻启朱唇,随和的眼底滑过一抹凉色,“如果连过去都不能够面对,你算哪门子少主?算哪门子我龙族后裔?”这后面一番话,她施了传音入密,只讲给龙不离一人听。
龙不离怔怔地抬起头,望向那雾霭里的一袭黑纱。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似乎是在失望。
“洛姐姐——”
他没有叫她祖宗,他们约定好的,以后一直唤她姐姐——因着那股亲切感,再加上洛歌的为人,他早便把她当作姐姐来看待了。
洛歌上前,祭出火灵珠放置到龙不离掌心,声音温和了些:“待着火灵珠罢。别怕,我在。”它会像我一样保护着你,一如那一世一般。
那后四字,她仍是用了传音入密。
握着熠熠生辉的火灵珠,感受到那如阳光一般的温暖,龙不离心口的恐惧竟是一下子退却隐没入了底处。
“我知道了。”牵动一下唇角,龙不离轻轻捏紧火灵珠,目光淡淡而炯炯有神。
一行人行了约莫一里,适才离开那阵阵大雾,瞧见了村头的一座草堂。
至此,雾霭稀薄,只是村子里断壁残垣,比比皆是。这般瞧去,仿似见证了岁月演变的沧海桑田。
“咳咳咳——”
大抵是静的出奇,以致于那低若蚊蝇的咳嗽声清清楚楚地从不远处的一座破祠堂里飘来。
不知为何,龙不离总觉着这声音听着熟悉。
“离兄小心有人。”洛天瞧见龙不离踏步便要走向那祠堂,忍不住开口道。
龙不离颔首,反手祭出紫阳剑,率先开路朝着那祠堂小心翼翼走过去。
他只走了一步,便有一阵乌鸦凄凄切切地鸣叫而过。
“左边!”洛歌面上带着一抹深色,反手祭出木灵珠,朝那方砸了过去。
祁酒紧随其后,取过凤鸣琴,一手斜抱一手抚过琴弦,铮铮琴音从空中飘荡过去,直到一声重物落地,适才没了息儿。
“啊呀!”
洛天祭出绝命戟,施展移步幻影一步上前,愕然发现那发出大叫的,竟是一位蓬头垢面,头发苍白,眉目痴呆的老人。
老人看见洛天,连忙抱紧头,甚是恐惧地大声嚷嚷起来:“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洛天:“……”
他抽搐了一下嘴角,默默退后一步,将视野让给跟过来的洛歌等人。
“老人家,这里这么危险,您在这里作甚?”祁灼收了才祭出来的五火七禽扇,眼眶游过一抹深色。
老人抬起污垢满布的面庞,望见祁灼如桃花般温雅绝世的脸,呼吸微微一簇,眼神愈发呆了几分。
若是你再细看,还可瞧见他唇畔淌下的一条哈喇子。
注意到那串特别晶莹,在黑乎乎脸上特别显眼的祁灼:“……”
“漂亮姐姐,漂亮姐姐!”老人慌慌张张爬过去,一把抱住祁灼的大腿,似个稚童一般呜哇哇大哭起来,“姐姐救命啊!他们是坏人,他们要杀我,他们要杀我!”
祁灼低头看看那被老人的手碰到,便沾染上不知名黑色污垢的裙摆,眼角微微抽搐。
忍。
嗯,他是老人家。
嗯,忍。
洛歌注意到祁灼面上的无奈,忍不住微微勾唇。
公主原是个有些洁癖的。
调整一下呼吸,祁灼半蹲下身子,搀扶起老人,微微一笑柔声道:“老人家,且莫哭了,跟着我们一道罢。”
老人眼光一亮,不哭也不闹,乖乖地松开手随着祁灼洛歌他们一道前往那祠堂。
此时此刻,祠堂内左侧蒲团端坐着一红衣少女。少女面容姣好,眉心画着一只朱雀。那般瞧去,如火焰般明艳骄傲,看的人目光止不住地流连。
此人正是婺秋,方才的咳嗽声也正是她发出来的。
“婺姐姐?”
当那一声熟悉的呼唤飘入耳畔,婺秋愕然睁开沉重的眼皮子,对上同样愕然的紫衣少年的眼。
少年眉眼如画,五官稚嫩,却已显现清冷俊逸之姿。那眉心的一点朱砂,衬的少年愈发有了画里公子的味道。淡漠红尘,风华绝代。
这少